第一百五十八章 先降(上)

這一日福王府監牢之中,盧象升正在獄中“哼哼哈嘿”的打拳。

這廝年方三十五六,正值壯年,倒是一把子好力氣,只把那拳打的虎虎生威。

只是那跟隨他入獄的掌牧楊陸凱、仆人顧顯兩個人對此習以為常,熟視無睹,以至於他們連馬屁都懶得拍了。

你道為何?

原來只從盧象升、洪承疇幾人被關進監獄之中,至今已經三月有余。

義軍倒沒虐待他們,反倒好吃好喝的供養著。

剛開始四人還興致勃勃,早睡早起,除卻吃喝之外,或坐而論道,或比劃些拳腳,倒也自得其樂。

只是時間一久了,四人都膩味了。無論做什麽事兒,都興致缺缺,簡直要在這狹小的監獄裏被悶出瘋了。

盧象升打了半天,氣都不帶喘的。只是無人喝彩,也沒甚意思。

他便收了拳,喊道:“洪軍門,別睡了,沒事兒咱倆下盤棋吧!”

“沒興趣!”洪承疇躺在草堆裏懶洋洋的道,“你拳打的再好有什麽用?說不定哪天賊人就沖進來,把咱倆摁住綁了,然後拖到菜市口砍了!”

“砍了也就一了百了了!”盧象升聞言也嘆了口氣,道,“看這樣子,莫不是‘順賊’把咱倆關在這裏,就給忘了?”

“怎麽可能?你一個鄖陽巡撫,我一個五省總督,擱那些白身眼裏,那是天大的官兒!”洪承疇不由強調道。“怎麽可能忘得?”

“那為啥咱們被關了這麽久了,除了每日送些飯食以外,卻無人問津?”盧象升反問道。

“這……”五省總督洪承疇說不出話來了。

“兩位久等了!張某這幾日瑣事纏身,以至於今日才有空拜訪二位!”正當兩人面面相覷的時候,張順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

“哼!”兩人聞聲連忙扭過頭去。

說曹操,曹操到。兩個剛剛在這裏談論“順賊”,結果“順賊”剛巧就出現了。好像我們多想見到他似的,這不是草堆裏扔老頭——丟大人嘛?

吆,還傲嬌呢!

張順笑嘻嘻道:“兩位有所不知,這些日子之所以張某不曾前來,只是離開洛陽東征、南征罷了!”

“東征、南征?”洪承疇和盧象升聞言一愣,不由臉色大變,驚聞道,“湖廣巡撫唐暉和河南巡撫玄默怎麽了?”

但聽其聲線變化,明顯鄖陽巡撫盧象升更關心湖廣巡撫唐暉一些,而五省總督洪承疇更關心河南巡撫玄默一些。

原來盧象升擔任鄖陽巡撫之時,要兵沒兵,要錢沒錢,全靠湖廣巡撫唐暉支持,才勉強支撐下來,對他頗有感激之情。

至於原河南巡撫玄默,雖然他軍政皆中規中矩,好歹聽話堪用。

當初無論是五省總督陳奇瑜還是洪承疇,對他印象都比較好。

張順聞言便知兩人關注點不同,便笑道:“洪先生有所不知,原在你我大戰之時,河南巡撫玄默亦與‘曹營’、‘闖營’、‘獻營’義軍鏖戰,玄默不知兵,為其所破兵敗身死矣!”

“而湖廣巡撫唐暉率領精銳,與我數戰皆北,被我襲取南陽城,屠了唐王系宗室。朝廷震恐,遂被削籍為民,下刑部大獄等待處理!”

“這……這,怎會如此!”洪承疇萬萬沒想到河南巡撫玄默比自己還要慘,直接一命嗚呼了。

而鄖陽巡撫盧象升亦不由嘆息道:“都怪我太過自負,以至於害了唐撫軍!”

“兩位不必傷心自責,崇禎皇帝嫉賢妒能,得二位大才而不能盡用,此乃天要亡之也!”張順睜著兩眼說瞎話道。

“先前為了安兩位之心,我特意派遣心腹前往兩位家鄉,迎回兩位家眷。”

“盧老夫人深明大義,已經攜帶貴夫人及兩位兄弟投靠我義軍。如今貴婦人與我妻妾頗善,令弟亦機警勇敢,已經為我軍將領矣!”

“胡說八道!”盧象升聞言大怒,猛地站了起了,上前就要揪住張順。

不意張順輕輕退後兩步,躲開了盧象升的雙手。

盧象升夠不到他,不由大怒道:“我聽聞仁義的人不禍及敵人的家眷,胸懷天下者不逼迫忠義之人。昔日霸王雖暴,不曾殺戮漢高祖的父親;曹操雖奸,不曾阻止關雲長投靠其主。舜王既然胸懷天下,豈可如此行事哉!”

“盧將軍誤會了,令堂、尊夫人和令弟真的已經投靠我軍,這裏有他們手書一封,還請君細細讀之!”

“胡說八道,胡說八道!”盧象升暴怒道,“我爹娘素來教我忠義為先,豈會行此無恥之事……”

盧象升正激憤萬分,突然看到張順遞與面前的書信,頓時不由戛然而止。

書信封皮上正書寫著熟悉的字跡:吾兒盧象升親啟!

“娘!”盧象升心情激蕩,連忙就要撕開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