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空心方陣(下)

疾馳的騎兵,很快來到義軍陣前。

雙方毫無花哨的撞在了一起,有的官兵連人帶馬當場被串成了肉串;而有的官兵則被拒馬絆倒,直接摔進義軍陣中;更有許多騎術高超的騎兵,拍馬越過拒馬、鐵蒺藜,揮刀劈砍了義軍的長槍,砍殺了當面阻攔的義軍。

一時間雙方亂作一團,人仰馬翻。分不清到底有多少義軍喪生當場,亦分不清有多少騎手人馬皆亡。

抵住了!右翼司長看到面前的士卒被騎兵沖擊的連退了好幾步,終於穩住了腳步,不由大喜。

他連忙高聲喝道:“刀斧手,刀斧趕快給老子上去!”

後世很多人受影視和遊戲影響,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刀斧手能克制騎兵。更是覺得宋代所謂“大斧長刀”克制騎兵簡直是不懂軍事無良文人現編亂造。

其實不然,騎兵對陣列陣的騎兵,常常有一下幾個戰法:

一個是馳射騷擾,這個需要步卒用弓弩還射。

一個是直接沖陣,這個需要步卒持槍列陣,如同刺猬一般抵禦騎兵的沖擊。

而第三個則是接戰肉搏,騎兵又不是坦克車,不可能一次沖鋒就能夠擊潰當面步卒。

那麽雙方就會在騎兵沖擊以後,有一個短暫的肉搏階段。這個時候就需要刀斧手沖上前去,上砍騎兵,下砍馬腿。

特別是騎兵居高臨下,步卒難以仰攻,反倒是砍斫戰馬更為方便一些。

白廣恩右翼刀斧手亦起到同樣作用,一看到官兵騎兵停了下來,頓時舞動著大刀大斧向騎兵沖殺過去。

說是要砍馬腿,其實戰場之上哪裏想得了許多?

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大力士,各個如龍似虎,見啥砍啥。有的一刀剁在馬頭上;有的一斧頭砍在馬身上。

反正只要傷了戰馬,騎兵被撂下馬來就是勝利。

只要對方步卒下了馬,任憑你如何武藝高超、力大無窮,只要亂刀亂槍殺去,無有不立即飲恨當場者。

官兵騎兵也知此地不是久待之處,連忙一邊撥打著義軍的武器,一邊調轉馬頭,向側面逃去。

刀斧手一看眼前失了官兵騎兵,哪敢久待?

他們連忙顧不得撿拾戰利品,迅速逃回義軍陣中。

不要小看這一個簡單的戰術動作,張順在之前連番砍了七八個人頭,曉諭全軍,才勉強算是刹住這股妖風邪氣。

現代生活富足的人群,無法想象這個時代對人命的定價。

一般的士卒戰死,如果有老母妻兒,撫恤銀也不過十兩罷了。若是經過當官的克扣以後,說不得還拿不了這麽多銀子。

而戰敗官兵的戰馬一匹就價值十余兩,甲胄視成色,亦值三五兩不等。而官兵首級,更是請功的標準,不但有銀兩、田宅可以賞賜,更有機會升官一級。

而這些每一件都比自家身家性命值錢多了,更不要說萬一戰死沙場,家裏老小還有棺材銀和撫恤銀可拿,那就更劃算了。

針對這種“以首計功”的弊端,張順除了嚴肅軍法以外,最重要一個舉措就是降低首級的作用,以最終戰果計功。

改“傷首計功”為以“登城、破陣計功,首級、旗幟及繳獲作為輔助的辦法”進行計功。

如此這般,這些戰馬、武器、甲胄和首級不怎麽值錢了,才約束住士卒,免得亂了陣勢。

官兵第二波沖來的速度很快,刀斧手剛剛躲入陣中,騎兵便又撞在了長槍兵陣線上。

強大的沖擊力,頓時壓得義軍陣線往裏面凹陷了進去。

然後,刀斧手再度沖了上來,雙方又是一陣混戰。

如此經歷了四五次,白廣恩右翼陣型愈發不成樣子。他不由皺了皺眉頭,連忙命令士卒搖動旗幟,讓他們暫且退出戰場。

“換陣!”右翼司長一看中司旗幟,不由大喜,連忙高聲呼道。

同時,義軍右後翼司長也看到了這個命令,便連忙整頓陣型緩緩向前陣靠近。

這時候,陜西總兵左光先也看到了這個信號。怎麽辦?

當然是趁義軍換陣的瞬間,“勝之不武”了!

官兵的騎兵再次呼嘯而來,就在右後翼一司人馬接近右翼人馬的時候,就要撞入本來打算退卻的人馬之中。

“轟轟轟”就在官兵騎兵接近的瞬間,義軍的大炮響了起來。

在極近的位置發射出大量的霰彈,直接橫掃當面之騎。不少騎兵人馬頓時被打的全是血窟窿,血霧和硝煙一下子彌漫了整個戰場。

原來義軍的火炮再度裝填完畢,特意在離開之前,給官兵留了一個“大禮包”。

陜西總兵左光先遠遠望去,只見戰場一片灰紅色,也不知究竟戰況如何。

而此時,亦不獨他一個人緊張。那張順和白廣恩亦死死盯著那片戰場,靜靜的等待著最終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