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冤

話說山西鎮守太監上書以後,頓時彈劾山西巡撫孫傳庭的疏牘如同雪片一般飛到了紫禁城乾清宮。

“這……這事兒怎麽辦?”崇禎也有幾分撐不住了。

崇禎皇帝朱由檢雖然表面上大權在握,實際上有很多事兒也身不由己。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早在崇禎二年春,崇禎任命李邦華整頓京營,結果很快就因為發生了己巳之變,隨著後金入關而不了了之。

這事兒乍一聽好像沒什麽,若是仔細想一想卻發現怪的很。

按理說越是遇到軍事威脅的時候,朝廷才應該整頓中央直轄的軍隊才是,結果怎麽會是相反呢?

“孫傳庭從賊”這件事兒也大致如此,崇禎和楊嗣昌固然知道他是冤枉的,那些彈劾之人未必不知道他是冤枉。

可是我們就準備“冤枉”你了,你怎麽著吧?

“陛下,湖廣按察使楊文嶽為人忠厚,頗知兵事。”楊嗣昌沒有正面回答崇禎,而是好像談起了一件無關的事情。

“前番湖廣巡撫熊文燦戰敗,虧得此人固守襄陽,才不為賊人所趁,依例可擢為巡撫一職!”

“既然如此,那麽將此事交付閣臣議一議,拿出個章程來!”崇禎想了想,不由最終嘆了口氣道。

他也知道孫傳庭冤枉,可是那又怎麽樣?

孫傳庭又不是他親爹,他也沒有必要為了此人得罪天下士紳。

正好如今朝野大嘩,不殺此人不足以平民憤。

既然如此,也只好請他去做忠臣了事。

話說孫傳庭上書朝廷以後,事情並未像他想象的那般很快平息。

反倒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攻訐他,而他自辯的疏犢越來越無力。

“遜之,恐怕這一劫我是躲不過去了!”孫傳庭不由頹然道。

“撫軍!”遜之是陳繼泰的字,他聞言不由深深的對孫傳庭鞠了一躬,自責道。

“此事卻是繼泰害了撫軍,以至於有今日之事。”

“不關你的事!”孫傳庭搖了搖頭道,“這一次是我大意了!”

“我沒想到他們會抓住這個把柄不放,誓要置我死地!”

“那……那撫軍打算怎麽辦?”陳繼泰猶豫了一下問道。

“無他,唯死而已!”孫傳庭閉著眼睛道。

“撫軍!”陳繼泰不由又喊了一聲,提醒道,“其實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

“如果實在逼不得已,撫軍何不去西邊……”

“你別說了,吾意已決!”孫傳庭蒙的睜開眼,打斷了陳繼泰的言辭道。

“我身為朝廷命官,外不能剿匪治理一方,內不能盡孝家中,豈有再從賊的道理?,切勿使我不忠不孝也!”

“好吧,那撫軍多保重了!”陳繼泰沉默了半晌,悻悻而退道。

如此過了三五天,有一天夜裏突然數十人上門,將孫傳庭堵在屋裏道:“孫傳庭,你可識得此人?若是識得此人,快快投降!”

孫傳庭聞言伸頭一看,只見幾個身著紅衣的大漢正押著一個孩童,立在門外。

“世瑞?”孫傳庭大吃一驚,不由跳將出來道,“爾等這是何意?”

“孫某即便有罪,禍不及家人!”

“勾結賊人,說不得當誅九族,何來無罪之說?”來人見孫傳庭帶兵抵抗,這才不由冷笑道。

“當誅九族?”孫傳庭頓時渾身如墜冰窟,“難道你們要趕盡殺絕不成?”

“這不廢話嗎?你清理屯田的時候,可沒有說放別人一馬啊!”來人冷笑道。

“這朗朗乾坤之下,還難道就沒有王法不成!”孫傳庭不敢置信道。

“撫軍何其愚也。王法?什麽叫王法?我們就是王法,你還不明白嗎?”來人不由笑得前仰後合。

孫傳庭如何不明白這人什麽意思?

他們的身份正是“緹騎”,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

更準確一點的說法,乃是北鎮撫司錦衣衛,專理詔獄!

所謂“專理詔獄”,就是北鎮撫司錦衣衛具有逮捕、偵查、行刑和處決之權,不必經過司法程序的地方。

明末素有“一屬緹騎,即下鎮撫,魂飛湯火,慘毒難言,苟得一送法司,便不啻天堂之樂矣”的說辭。

看樣子他們是準備活生生整死自己了!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我要見陛下,我要見陛下!”孫傳庭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希冀來。

對了,只要自己向當今聖上訴說自己的冤屈,斷然不會如此。

“見聖上?”來人哈哈笑道,“恐怕聖上不想見你啊!”

“你也不想想,沒有聖上的旨意,哪個敢調用我們?”

是啊,沒有聖上首肯,錦衣衛怎會在此!

“你若識相,早點認罪,到時候也能少受點罪,一家老小一起上路,倒也熱鬧!”早有人備了鐐銬,一邊“好意提醒”著他,一邊給他上了冰冷的鐐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