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決心

太原城外的廝殺依舊。

一條條壕溝如同一條條毒蛇一般,分別從各自的“巢穴”中竄了出來,蜿蜒著向對方的“七寸”攻去。

一波又一波的明軍從壕溝中跳將出來,向義軍的壕溝處殺去。

義軍也毫不客氣的還以顏色,先用“飛彪銃”猛擊壕溝之內的敵人,繼而火銃齊射對敵人進行殺傷,然後長矛手、刀斧手齊上,和敵人展開了激烈的肉搏戰。

血水、殘骸還有殘甲、斷刃全都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副血腥的修羅場。

而就在這場修羅場邊緣,有一個人正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審視這一切。

以前他見了這些,會恐懼,會惡心,會憐憫,會身同感受,然而如今卻只剩下麻木二字。

“白谷,你說我們站在這台上往下看,他們像什麽?”沉默了許久的張順,不由開口問道。

“大概……大概是像一群螻蟻?”孫傳庭有點吃不準張順的意圖。

“是啊,就像螻蟻!”張順話裏聽不出情緒來,點了點頭道。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聖人尚且如此,更何況我等凡夫俗子呢?”

孫傳庭聽到這裏,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張順這番話乍一聽沒有什麽問題,但是仔細一琢磨,那“螻蟻”二字端的有些刺耳。

果然又聽張順笑道:“這人呐,站在高處久了,就容易迷失自我。”

“我們視台下之人為螻蟻,焉知自己不也是這螻蟻中的一只?”

“那……那舜王的意思是……”孫傳庭好像摸到了一點頭緒。

“所以我怕呀,我怕來不及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成為了那只‘狂妄自大的螻蟻’。”張順搖了搖頭,下定決心道。

“所以只能盡量快一點,盡量在我膨脹自大之前,解決掉那些阻攔在我面前的那些問題。”

“比如?”

“比如面前的這夥明軍!”

也難怪張順如此著急,原來按照義軍當初制定的機會,後金軍本應該在半個月後才會加入戰場。

然而誰也沒想到後金反應迅速,就在義軍將要合圍太原的前夕,突然出現在宣府獨石堡以外。

獨石堡距離太原千裏,雖然聽起來十分遙遠,但是對於馬匹眾多的後金軍來說,也不過十日強行軍的功夫。

而一旦後金軍出現在太原城外,那麽就會標志著義軍攻略山西的計劃遭到了徹底的失敗。

一場戰爭雙方變成三方,張順對整個戰局的掌控將會徹底崩盤。

戰爭的關鍵有時候不一定要看斬首多少級,也不一定要看攻城掠地幾何,最最重要的是要“致人而不致於人”。

何謂“致人而不致於人”?

如果用一個通俗的詞來講,就是張順前世玩即時戰略遊戲的術語“節奏”二字。

所謂“節奏”在遊戲中,就是指何時拔塔,何時打龍,何時入侵野區,何時抱團打架等一些列戰術安排。

這些安排環環相扣,不容得對方半點喘息。

而一旦“節奏掉了”,讓對方重新調整了戰術、戰略,先前取得優勢的一方很可能就會陷入被動的狀態。

如今義軍的形勢也和張順前世打遊戲相差仿佛。

本來按照義軍原本方略,何時取絳州、平陽,何時取汾州、澤潞,何時取三關、太原,又何時爭奪宣大,都是按照既定計劃循序漸進,逐步展開。

結果隨著後金軍的闖入,一切都全亂套了。

怎麽辦?怎麽辦!

既然“節奏掉了”,那本王就把它找回來!

張順站在高高的瞭望台,看著下面義軍將士和明軍士卒在壕溝之中不斷你來我往,相互廝殺,不由思索起來。

“殿下?殿下?”孫傳庭等了半晌,不見張順動靜,不由主動開口問道。

雖然他不懂“節奏掉了”這個詞,但是也明白如今計劃趕不上變化,義軍也到了必須要調整方略的時候了。

大明督師朱燮元也非浪得虛名,他這一次把營寨駐紮在義軍營壘東北方向。

東依山嶺,北靠太原,不但遠離汾河,而且地勢高聳。

若是張順這一次想再次復制當初西安城外“水淹七軍”之事,恐怕只會徒勞無功。

孫傳庭思來想去,唯有硬碰硬一策而已。

只是如今雙方人數基本相當,而明軍又死守營壘不出,義軍即便能夠在夜戰中擊敗明軍,也無法徹底殲滅敵人。

面對如此棘手的局面,舜王你的辦法又是什麽呢?

果然,只聽見張順避而不談方略,反倒左顧而言他道:“不知營中飛蠓炮尚有幾何?”

“飛蠓炮尚有百杆,所用開花彈只有三五百顆,平日裏聊做訓練炮手之用。”孫傳庭也不揭破,反倒認真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