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皇孫的煩惱

朱高熾道:“這東宮怎麽了?”

“啊……殿下您說什麽?”

“東宮怎麽了?”

“噢,噢,殿下您萬福,奴婢也念著殿下呢,殿下……當初在北平燕王府的時候啊,就乖巧懂事,奴婢那時候……”

朱高熾:“……”

朱高熾索性不理他了,加急腳步,匆匆進入了大內深處。

遠處……諾大的幾處殿宇裏,卻是傳出了喧鬧的聲音。

朱高熾進了一處殿,這一看……差一點沒背過氣去。

只見一台台紡織機擺著,上百個宮娥和宦官都嫻熟地在抽絲織紗。

角落裏,一捆捆制好的紗布堆得老高。

殿內的柱子上,掛著一張張的紅紙,紅紙上寫著:“安全生產大於天!”

又或:“小心火燭,杜絕火種。”

朱高熾:“……”

朱高熾還見到了鄧健。

鄧健笑嘻嘻的,腳不沾地的穿梭於各處的織機裏,偶爾停留,在某個笨手笨腳的宮女面前停下,而後親自給她做示範。

又或者,跑去堆積如山的成品那裏,檢驗紗布的質量。

朱高熾幾乎要昏厥過去,勉強地撐住了身體。

這時終於有人發現了朱高熾,於是忙不叠地起身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其余人聽到動靜,也都大氣不敢出地起身行禮。

朱高熾此時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只朝鄧健怒吼:“來!”

鄧健嚇了一跳,忙不叠的跟著朱高熾出去。

朱高熾怒氣沖沖,手指著殿內道:“這像話嗎?這還是不是東宮?還有沒有規矩,有沒有王法?”

鄧健道:“這是太子妃娘娘和張公子決定的,奴婢……奴婢……”

他本來想說,奴婢也反對,當然,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作為奴婢,是不該將責任推諉到主子頭上,於是忙道:“奴婢萬死。”

朱高熾道:“去將張安世叫來,去叫他來。”

鄧健應了,一溜煙的去叫人。

到了偏殿,朱高熾落座抱著茶盞,等到張安世來了,方才他還想繃著臉罵人,不過見張安世氣喘籲籲的樣子,來了便脆生生的叫了一聲姐夫。

朱高熾的臉色微微緩和下來,道:“你坐下。”

“哦。”張安世乖乖的欠著身子坐。

朱高熾道:“東宮是怎麽回事?”

張安世自然明白姐夫問的什麽,便道:“紡織啊,姐夫,你看哈,天下紡紗出松江,不過真要說生產棉紗,這天底下,誰能比得過宮裏,要說人力,宮中人力充足,要多少人有多少人,要說人力的素質,這宮中的女子,既乖巧又聽話……”

張安世這話是有道理的,明朝中後期,在江南區域,才發現出現資本主義的萌芽,究其原因,便是大量手工業的出現,不少商人開始聚集女工進行生產。

現在在松江一帶,其實也零星出現了這樣的苗頭,不過規模極小,大多數是以家庭為單位的小作坊。

這天下,哪裏還有比東宮更適合做作坊的嗎?

想想看,裏頭數百個閑散的宮女和宦官,且都是心靈手巧之人,年紀也適當,最重要的是,場地上不缺的,東宮多的是空曠的殿宇,最適合做作坊了。

朱高熾壓壓手:“你別和本宮說這個,本宮就問你,這像話嗎?”

張安世道:“像話呀,怎麽不像話,姐夫你忘了,慈孝高皇後在的時候,就在宮中紡紗,姐夫和阿姐送了織機去宮裏,徐娘娘不也很高興嗎?這說明啥?”

朱高熾:“……”

張安世道:“我還聽阿姐說,見了那紡紗機,陛下和皇後娘娘都很高興,說姐夫和阿姐不忘本。姐夫……你看,咱們不能忘本啊。”

朱高熾竟無言以對。

張安世又道:“所以我便和阿姐商量了,咱們也得紡織,要效仿慈孝高皇後,不只我阿姐要親自表率,這宮裏上上下下,都要動起手來,太祖高皇帝說,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你聽聽,這話多好。”

朱高熾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可東宮這樣子,實在不像樣,本宮還是要禁止。”

張安世急了:“姐夫,別啊,我銀子都投進去了,就等產出掙銀子……”

“什麽?”

張安世耷拉著腦袋道:“我請了許多匠人,制造這紡紗機,還買入了許多道棉花,足足花了一萬多兩銀子,這可不只我一個人的錢,都是我幾個好兄弟入了股的,還有一個老兄,見我生的不凡,雖和我萍水相逢,便大手一揮,給了我不少銀子,我拿他的銀子做買賣,要是姐夫不肯,我就全折進去了,自己虧了本倒好,可不能對不起人啊!姐夫,你也不希望我是一個不守信用的人吧。”

朱高熾的眉頭一下子擰得深深的,道:“你還做買賣?你拿東宮做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