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原形畢露(第3/5頁)

張二河依舊擺出一副膽怯的樣子道:“我……我害怕,你們不要打我。”

張安世此時卻是拿起了茶盞,慢悠悠地喝茶。

他喜歡看張二河演戲的樣子,說實話,這人若是在演藝圈,至少也是範偉範老師這個級別的。

輕輕將茶盞放下,張安世又道:“其實從一開始,我大抵就猜出來了,所以……你自以為聰明的那些小伎倆,其實不過是笑話而已。”

猛地,張安世臉上的戲謔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是冷厲:“你幹的那些好事,真以為普天之下,無人知道嗎?李喜周!”

張二河道:“老爺若是非要栽贓我是什麽李喜周,那我便是李喜周好了,只求老爺,您若是讓小的代人受罪,就放過我的婆娘……我……我一個人砍頭好了。”

他依舊真情實意地表演,似乎早已打定了主意,只要自己抵死不認,便還有一線生機。

他說話時,聲音嘶啞,身軀顫抖,好像恐懼到了極點。

許多人見了,都覺得此人定是被冤枉的,不禁紛紛對他滋生出了同情。

連幾個隨駕的大臣,也覺得看不過去,好在他們這個時候,也知道審問不宜中斷。

那刑部右侍郎吳中,嘆了口氣,只覺得朝廷綱紀敗壞如此,已到了可以眾目睽睽之下,指鹿為馬的地步。

一旁的耳室裏,朱棣開始顯得有些焦躁和不耐煩,他已無法安靜地坐著喝茶,而是站了起來,在耳室裏,一面屏息靜聽,一面焦慮地踱步。

張安世道:“李喜周,你可知道,為何我拿住你嗎?”

“小的什麽都不知道。”

“其實很簡單……”張安世笑了笑道:“或者說,再簡單也不為過,你們的手段,我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似你這樣,自稱上仙的人,一直都藏匿在後,卻操控著許多人為你辦事,你們白蓮教,組織非常綿密,誰來負責傳達訊息,誰來作為各州府的骨幹,平日裏怎麽與自己人接頭,如何斂財,甚至如何傳經,這裏頭,都有許多文章。”

“事發之後,我奉旨捉拿你,其實也只是幹了兩件事而已。”

張安世凝視著張二河,笑吟吟地接著道:“這第一件,就是找到你的巢穴所在。”

張二河口裏道:“冤枉,冤枉……”

他雖這樣喊,心裏卻似乎有一些渴望。

他極盼著,張安世說出前因後果。

聰明人就是如此,聰明人歷來是自負的,一個自負的人,往往無法承認失敗,他至少希望得到答案。

張安世繼續娓娓動聽道:“可是你的巢穴在哪裏呢?我當時也在沉思,不過……其實要找,也十分容易,既是巢穴,那一定有大量的需求,畢竟不可能只你和佛母二人,首先應該排查的,便是重鎮和大城市,這其實也好理解,人口稠密之處,實在很難掩藏自己,再者說,這麽多心腹,需要來往,許多的財貨,需要不斷地運送,所以最好,就是在一個你熟悉的地方,而且……要偏僻一些,官府的力量,較為薄弱。”

“有了這個念頭之後,還可繼續縮小排查的範圍,我對比了白蓮教從數十年,到這幾年的一些歌謠,還有所謂的經文,你知道,這個很容易搞到,我很快便發現,這數十年之間,經文和歌謠,都有一些變化,尤其是口語,分明就偏向了北方,或者說……山東和河北一帶。”

此言一出,許多本是戲謔的人,也開始認真地細聽起來。

因為任何人都無法想到,張安世竟是細致到這樣的地步。

張二河埋下頭,掩下了眼中閃過的一絲復雜的目光,他顯然開始意識到,張安世的可怕。

白蓮教雖是古已有之,可一般情況,像他這樣的首領,一定會根據不同的情況,傳達各種所謂的旨意。

而這些旨意,再通過心腹傳達給各地的骨幹,骨幹們再傳播給信徒。

這個時代,口音是十分嚴重的,所謂鄉音難改,便是這個道理。

若是一般地傳達某一件事,譬如說,你這驢球。

那麽傳達的人,大可以改變詞匯的組合,到了不同地方,可能就演化成了‘你這混球’,‘你這王八’之類。

因為大家知道,這是罵人就好了,不會改變意思。

可白蓮教恰恰有一種屬性,即……宗教。

這就好像,佛經乃梵語所寫,傳到了中原之後,不會有人將佛經的經完全翻譯過來,絕大多數的和尚,雖不懂梵語,但是每天口裏念著各種嘛咪嘛咪哄之類的經文,樂此不疲。

難道是因為和尚都知道這嘛咪嘛咪哄是什麽意思嗎?

不是的,因為對於被傳播的對象而言,這話是啥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念的越準,就越正宗。

白蓮教也是如此,新的首領,要宣讀自己的旨意,傳達的人往往用的是原話,而接收到這信息的人,其實並不在乎首領是不是傳達的是所謂蒼天已死,黃天當立之類的話,而是對方原話是啥,他們便跟著念什麽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