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暗殺者(九)

救護車呼嘯而來,車上的醫護人員趕到案發現場,給中槍的佐藤警官做了急救,又匆匆將人帶走,後面跟了一隊警車。

白鳥沙羅的訂婚宴被迫中止,因為與會的來賓也跟著走了一半,不放心地跟到了東京第一醫院。源輝月打電話叫來的救護車,當然是忍足醫療旗下。成群的警車在門口列隊的場面讓出門的病人都嚇了一跳,以為醫院裏發生了什麽大案。

急診室門口人群擁堵,醫院的護士不得不出面趕人,好歹留出了讓醫護人員進出的空間。

直到跟著眾人一起等候在急診室前,柯南才終於有余裕和身邊的人說上話。

“你沒事吧?”他遲疑地看向他姐。

源輝月靠在墻上,有人給她空了椅子,但她沒坐。她纖細的手指搭在腕間,視線筆直卻又好像漫無目的地投在急診室大門的指示燈上,清透的眼瞳像一面無波的湖,倒映著那縷代表“手術中”的紅光。

她遲了半拍才說話,“我能有什麽事。”

“……”

柯南的目光安靜地下移,落在她的裙角。淡藍色的絲質織物拖了水,有點皺巴巴,裙擺的邊緣凝固著一片暗紅色的血跡,像腐蝕的真菌。

他們趕到時,源輝月已經在給昏迷的佐藤警官做急救了,也不知道從哪兒學的專業急救手法。從那個每一個空氣分子都被血浸泡過的洗手間裏出來,一直到現在掛著滿身的血腥味,她居然還能清醒地站在這裏,這個情況何止異樣,簡直讓人心慌。

源輝月的臉白得像紙,只看臉色她似乎也該被一車送進急救室,然而除此之外她的意識居然十分清醒,甚至還能鎮定自若地安慰他,“負責給佐藤警官做手術的是忍足醫療旗下最頂級的外科醫生之一,來這裏的路上他已經提前了解過傷情,佐藤警官的傷勢看起來嚴重,實際上兩槍都避開了要害,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柯南沉默地凝視著她,唇瓣動了動,半晌,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揚起臉朝她露出乖巧的表情,“嗯,我知道。”

醫院裏的空氣並不好聞,消毒水混合著藥味,又苦又澀。

源輝月安慰完弟弟又不自覺開始走神了,她感覺大腦裏進了一群蚊蚋,鬧嗡嗡地在裏頭不斷打轉,把思緒攪和成了一團亂麻。

手術中的指示燈固執地停留在她的視野裏,背景的紅光透出來,像嘔出來的血。

她的頭疼得厲害,太陽穴隱隱發脹,看似還清醒著,實際上意識已經脫離了身體漂浮在半空中,以近乎第三人的視角盯著手術室的大門,留出三分余力在認真疑惑。

疑惑她為什麽還能保持著意識站在這裏。

急診室門口並不安靜,其他人焦躁的走動、手機的震動、一個接一個的電話聲,每一個動靜都像有形的重錘砸在她的太陽穴上。

她默不作聲地正感覺頭越來越疼,渾濁的雜音中一個腳步聲快速接近,像重點標紅的印記,忽然從混沌的背景中格外鮮明地凸出出來。從她醒過來到現在,真正有效的記憶只有五個月,按理說應該是誰的腳步聲都不記得,但她偏偏就是莫名認出了來人,然後轉過了頭。

松田陣平正從走廊那頭急匆匆走過來,跟幾個認識的同僚打過招呼後,大步走到他們面前。

似乎是已經在來的路上問過佐藤警官的情況了,他停在她身前時沒再多做贅言,只是朝急診室的指示燈看了一眼,然後取下了鼻梁上的墨鏡,擰眉盯著她,問了一個和柯南一模一樣的問題,“你沒事吧?”

源輝月莫名其妙,只好把同樣的答案又回答一遍,“我能有什麽事?”

松田陣平直接指出,“你現在的臉色看起來很需要也進ICU去躺一躺。”

可能是沒力氣了,源輝月安安靜靜地看著他,難得沒有把這句話撅回去。

她墨色的長發柔順地垂在胸前,臉頰白皙得像雪地裏開出的寒梅花,黑白對比驚心動魄,神情看起來有種近乎倦怠的乖順。然而這種並不常見的乖順並沒有讓松田陣平松一口氣,青年眉心皺得更緊了一點,伸手拉她,“佐藤現在在裏頭搶救,你站在這裏也起不了什麽作用,趕緊回去休息……”

源大小姐向來固執又難搞,從來不聽別人的話,他原本都做好了這人要負隅頑抗的準備,沒想到伸手一拉就把人拉動了。她像是一片輕飄飄的柳絮,被他擒著手臂一帶就偏離了原地。

松田陣平下意識扶住她,“你……”

“松田,”源輝月低頭看著他拉著自己的手,低垂著眼睫,神情難辨,“我剛剛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松田陣平心底莫名一跳。

他聽到源輝月輕飄飄地說,“我其實不是第一次站在這裏了,對嗎?”

“……”

青年的呼吸驀地滯了一下,因為職業需求,他必須隨時保持鎮靜和絕對理智,得知佐藤遇襲的消息之後在來的路上他原本已經把心情匆匆收拾好,卻冷不防被這一句話再次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