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章 沖樓

今日滄浪城裏最大的事情，自然是薛姑娘的巡演。

所謂萬人空巷。

作為風花雪月之國，對於舞樂之事的熱衷是由上而下的，對四海九州的音律聖地南音坊更是有著一種朝聖般的狂熱。雖然南音坊弟子此前從未東渡至此，但每一屆大選之季，都有大批扶搖國百姓遠過重洋前往禹朝助威。

如今薛淩雪首次到來，負責承辦演出的花之樓打通四壁、僅余梁柱，並買下了周圍十余座房屋建築而後將其推平，只為了讓更多百姓能夠欣賞到表演。

這般盛大的場面，在扶搖國歷史上都是罕見。

“沒想到自己在這裏人氣如此之高吧？”楚梁坐在一處樓頂的陽台上，對薛淩雪笑著說道。

身為修行者耳目之力遠超常人，所以他們沒必要去人群中擁擠，在外圍的建築上就能清楚看到花之樓內的演出。

而對面的高樓上已經有百余名帶刀甲士圍攏上下，待會兒扶搖國君就會在那裏觀看演出。近幾年深居簡出的國君已許久沒有當眾出現過，足可見其熱愛。

薛淩雪以白紗蒙面，看著這番場面，也輕聲道：“我確實素來不知扶搖國如此雅好音律，今後倒是可以與坊主進言，在這裏添一些演出的場次。”

“如此甚好。”身後蒙著黑色帽兜的虎三郎接道：“扶搖國人仰慕南音坊舞樂已久了。”

“蜀山人也是。”林北緊跟著點點頭。

“你就得了吧。”鐵錘白了他一眼，“你那仰慕的是舞樂嗎？我都不好意思戳穿你。”

楚梁凝望著遠處王宮的方向，說道：“來了。”

一隊車馬迤邐自宮門中行出，頭車由異獸牽引穿街過巷，一直來到那棟高樓之下，數十名侍衛排成人墻，護送著車中人進入。

高樓的窗扇早已遮擋嚴實，看不清內裏的情況。他們也沒有貿然用神識窺探，以免驚擾旁人。

“扶搖國君的防守很嚴密啊。”林北遠遠望著道：“這怎麽刺殺？”

“龍舞姬的修為不高，即使她假扮薛姑娘能夠靠近國君，也不大可能刺駕成功。”楚梁道。

昨日聽聞虎三郎的講述時，他就有此疑惑。

扶搖國這一代國君韓淩守年齡三十有余，雖然未曾問道，但資源充足的情況下也修至第六境。以龍舞姬的修為，就算出其不意，一樣不太可能刺殺。

可是鏡無牙既然讓人假扮薛淩雪，肯定是有陰謀，所以他們還是得在此觀望。反正不管是為了戳穿假薛淩雪的面目，還是為了破壞禦波將軍的陰謀，都得走上這一趟。

而在對面那座高樓之內，他們看不到的地方。

扶搖國君韓淩守一臉淡漠地走上階梯，他顴骨微凸、臉頰瘦削、雙目狹長，一副不怒自威的容顏，身後緊跟著兩個著黑錦的老年宮人，其余侍衛每上一層階梯就要分散數人把守。

一直來到頂樓，韓淩守的身後已經只剩下兩個黑衣白發的老人，他的表情一下松垮下來。

“薛姑娘！薛姑娘！嘿嘿嘿……”扶搖國君搓搓手，激動地來到陽台前，“淩霜弦落，雪滿江南！”

“陛下。”身後宮人清咳一聲，“莊重。”

“……”韓淩守神情一滯，悻悻坐下，嘟囔道：“又沒外人。”

兩位宮人開始動身拉開窗布，拉開遮擋在屏風與桌案上的防塵布，呼喇喇布罩落下時，屏風側面露出一面明亮高大的鏡子，映著屋內人的身影。

……

“薛淩雪！薛淩雪！”

當高台上的身影抱琴出現時，四面八方都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台上那女子肌膚瑩白透亮、眉目如煙籠雲，不是薛淩雪又是誰？

“還真是一模一樣。”林北驚呼一聲，看看台上那女子，再看看身旁的薛淩雪，樣貌體態毫無差別。

“不然我怎麽會認錯？”鐵錘道：“而且僅偽裝外表還不奇怪，她還能夠偽裝淩雪的琴藝，簡直匪夷所思。”

這也是困惑楚梁的一個疑點。

就算是能夠幻化外表，又是如何幻化的琴藝？這一點幾乎不可能用任何神通術法實現。

錚——

一聲弦動，演出開始。

隨著音韻緩緩流出，四周的人群開始沉浸其中。台上的“薛淩雪”彈奏的是一首《平江夜風曲》，曲調和緩溫柔，使得人內心平靜，有安眠之能。

當樂曲過半，連天空中路過的飛鳥都停留下來，在樹杈上陷入陶醉。

“這琴曲……”連薛淩雪自己都有些許震驚，“分明比我彈得還要好，音道修為極高！”

“不對。”楚梁突然說道：“這不可能是龍舞姬，她也不需要靠近扶搖國君行刺，他們的目的此刻就已經達到了！”

說話間，他的身形已然縱起，化作長風直奔對面的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