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擁抱(上)(第2/3頁)

看著懸掛在天花板上發光的吊燈,一些雜亂的思緒像是海面上的粼光一樣此起彼伏地浮現,又陸陸續續地熄滅。

想必接下來的就是最後的戰鬥了。

既然是以白駒作為對手,我不以舍棄自己作為前提去戰鬥是斷然沒有希望成功的。所以這既是這場大事件的最後,也是我人生的最後。

我想著是不是應該寫封遺書,然而腦子裏像是塞滿了空白的物質,哪裏都沒有文字顯現出來。好不容易可以迎接自己夢寐以求的破滅,卻什麽感想都總結不了。

或許就這樣什麽都不想也不失為幸事。我並沒有感覺現在的自己有多麽不好,相反,一股前所未有的寧靜裹住了我的心靈。似乎是潛入了深邃的海底,把自己的身體在海床上放平,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上方的波光粼粼。

這時,休息室的門被敲響了,也把我驚醒了過來。哪裏有什麽波光粼粼的海面呢,那只是個掛在天花板上的吊燈而已。我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然後對著門的方向說請進。

有人推門而入,兩個人,是我的父母。

我愣住了。

“聽說你馬上就要去參與很危險的戰鬥了。”父親說。

是誰說的?不,這不重要。兩人在我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我想不出來自己應該回對方什麽話。母親欲言又止,又看向了父親,似乎是把對話的權力交給了他。而後者則觀察了下我的表情,然後說:“那個姑娘已經對我們說過了你這些年的經歷,你不必再說。”

那個姑娘,說的是青鳥吧。也不知道青鳥是如何對我的父母講述我過去那些年的經歷的,是平鋪直敘地說,還是把某些地方一筆帶過了呢?不管怎麽說,那都是我無法坦率地對著父母講述的事情。退一步說,我本來就無法對著自己的父母坦率地講述任何事情。但是我也不認為一直隱瞞就是最好的選擇,所以青鳥能夠幫我說出來,我很感激她。

父親貌似也沒有在等待我就他這句話給出什麽反應,而是繼續說了下去,“按照我之前聽來的說法,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後,我們會把今天發生的種種全部遺忘,或者是將其曲解為其他無關緊要的經歷,是這樣吧。”

“是的。”我點頭。

“沒有記下來的可能?”他問。

“沒有。”我說。

“這樣啊……”他先是嘆息,又擡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燈,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麽。

片刻後,他感嘆地說:“二十歲的那年,我做了個夢。”

“夢?”我不解其意地問。

“那時候我想要考大學,但是父母不相信我一定考得上,而且家裏也沒幾個錢,就把我安排到了有親戚關系的建築公司裏,我說想要勤工儉學他們也不支持。我心裏很難過,無心工作,也不和同事打交道。他們出去聚餐,我寧可躺在員工宿舍裏看二手雜志。”他回憶著,“看著看著,我就睡著了,然後做了夢。在夢裏,我仿徨在空空蕩蕩的,像是迷宮一樣的深夜城市裏,到處都是想要把我吃掉的怪物,天色無論過去多久都不會變亮。然後,我遇到了一個年紀比我小很多的少年。”

“他長得和過去的我很像,還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簡直就是我少年時期幻想中的自己。但是他告訴我,我在長大以後非但無法成為理想的自己,還會變成什麽事情都幹不好的失敗中年。”他感嘆地說,“我想要自己一個人逍遙自在,但是他說我未來會被父母逼著,與有著相同處境的女方結婚;不想要孩子,卻還是會生下來。這也就罷了,無非是步入和很多人一樣的人生而已。但是他還說我好不容易養大的孩子以後會在大山裏人間蒸發,這就很沒有天理了吧。”

“你夢到的那個人就是我,而你也不是二十歲做的那場夢。那是你在去年經歷的隱秘事件。”我說。

“是嗎,說不定是我記錯了,也有可能是先前所說的記憶受到曲解的結果,但還是先讓我把話說下去吧。”他嘆息,“總而言之,二十歲的我在醒來之後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因為那終究是個夢,之後我也逐漸地淡忘了。然而最近幾年,我慢慢地想起了年輕時做的那個離奇的夢。那貌似是個預知夢,之後發生的事情簡直就和夢裏說的一模一樣。我娶了妻子,生了孩子,卻沒能夠幹成什麽有出息的事業,只是像很多中年人一樣馬馬虎虎地活著。”

“很多父母都說有了孩子以後就會自然而然地喜歡上孩子,但是我做不到這一點。我時常會想著要是沒有你就好了,你就像是周圍施加給我的無形枷鎖終於得到了能夠說話和行走的肉體,令我時刻感覺自己不得自由。”他接著說,“而另一方面,我也知道你沒有錯,我應該好好對待你。我的父母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滿腦子都是如何支配我的人生,所以我就想著至少讓你可以自由地選擇。你想要做什麽事情都可以,我絕對不會對你說三道四,更加不會企圖成為你人生的支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