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海上亡魂

海上的風向也變了, 海珠踩著沉在水下的木梯上船,身上的水珠落在船板上滴答滴答響,她看向濃霧裏的四面八方, 分辨不出來時的方向。

船底板被撞, 海珠撒網把老龜拽起來,她想了想,決定先原地不動,等待海上的濃霧散去。

她直接在船板上剝了濕漉漉的衣裳, 短褂長褲都搭在船舷上, 擰著頭發上的水, 光著腳沿著木梯去了底倉。

舀半盆清水擦去身上的海水,回二樓穿上衣裳,這才開始生火燒水。

略帶燙意的熱水澆在頭上, 冒著白煙的水淅淅瀝瀝砸進海水裏, 海珠蹲在船頭舀水澆頭,洗盡了海水也熱出了汗。

漫天的濃霧裏只她一人,一人一船一龜飄在遼闊的海面上, 船只順著浪潮而行, 不知方向,不知歸處。

海珠虛虛攏著擦得半幹的頭發整理網兜裏的蝦蟹, 蝦蟹海貝倒進裝了海水的浴桶裏, 章魚單獨扔在水桶裏,她撈出那只被箭簇插傷的大魷魚,斷了一只觸足, 它的精神頭還不錯。

海珠沒想到這麽快就在船上做起了飯, 幸好準備了炭火,爐子上的水燒開了, 她掂起鍋把水倒盆裏晾著,鍋又放回爐子上。

她在桶底攪了一圈,撈起一根半臂長的觸足,咵咵一陣剁成肉糜,再抓兩把面,加水調成面糊,鍋底刷油淋上面糊,不多一會兒,三張烙餅就起鍋了。

魷魚是鹹的,面糊忘了放鹽也能吃,魷魚糜混在面餅裏口感出眾,一軟一韌,一個無味,一個鮮甜。

吃了餅喝了水,海珠舀水滅火,走到船板上一看,濃霧還沒散。

她想起出海的漁民,當即升起船帆,慢吞吞的船只在濃霧裏穿梭,眨眼間,船頭變船尾。

“有船嗎?”海珠站在船頭不時喊一嗓子,她不時調整船帆,樓船變著方向在海面上竄。

跟著船遊的老龜突然變了方向,海珠眯了下眼,撥了下船帆,船頭拐了一下,跟在老龜後面。

海面上飄著幾片爛木板,其中一塊兒木板上殘留著紅漆,海珠用船櫓撥過來,站在船側的木梯上撿了起來。

是碼頭漁民的船,應該是遇到了漩渦,船已經被絞毀了,船板飄到了海面上。

海珠在船板的斷裂處掰了一下,細小的木茬已經泡爛了,應該在海水裏泡了幾天了,不是今天新亡的。她把船板都打撈起來,趴在船舷上瞅著海面,不知又行了多久,清澈的海面上飄著一件灰色無肩短褂,衣擺撕爛了,可能是被魚咬爛的。

海珠把這些東西單獨裝在一個桶裏,想著回去了交給官府,他家裏人也能把他安葬了。

之後再沒遇到什麽東西,出海的漁民也沒遇到一個。海珠降下船帆,也不知道她跑到哪兒來了,可別濃霧一散,她跟海寇來個大眼瞪小眼。

遠處有海鳥的叫聲,叫聲清脆,海珠躺在二樓的住艙裏閉眼聽著,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再醒來,海上的濃霧已散,天上金燦燦的太陽偏西,大概是過晌一個時辰了。

有了太陽,海上就有了方向,海珠站在二樓環顧一周,茫茫大海中,不遠處是一座陡崖,陡崖上落著數不清的海鳥,白的黑的花的一大片。

至於海岸,已然看不見。

海珠正覺得少了什麽,海面上水花一響,一只海龜叼著一只水母浮出水面,龜脖子一揚一縮,透明色的水母就進了它肚子裏。

有老龜做伴,海珠心頭升起的寂寥散去,她換上被海風吹幹的臟衣裳,帶上工具跳進海裏。

機緣巧合被海風帶到這裏,她要帶點東西走。

水下的陡崖蜿蜒至海底,吸附在陡崖上的生物極多,啃食崖璧上巖藻的小魚、以小魚為食的海蛇、吞食海蛇的海鰻,全是海珠惹不起的東西,她遠遠躲開。

落到海底,這片海域的海底珊瑚石不多,礁石不少,礁石底藏著長觸須的龍蝦,海珠踩在細軟的沙礫中,用木柄在礁石裏搗。

她撅著屁股趴在那裏,一只細條的幼年鯊魚好奇地靠近,不遠處捕食的老龜看了一眼,低頭繼續啃海膽。

海珠逮了龍蝦裝網兜裏,一回頭就看見一頭幼年鯊歪著腦袋看她,她嚇得幾欲尖叫,待看清它的體型才一屁股坐在海底回神。

幼年鯊見她不動了,百無聊賴地擺尾走了。

海珠抓住老龜拍了一巴掌,放哨的走神了,她的魂差點嚇沒了。

怕走了幼鯊來了大鯊,海珠解下網兜綁在礁石上,拎著鋼箭遊到一座礁石的洞穴旁。她之前路過時發現了一只肥碩的海鰻,黑白斑點的,看著讓人眼花。

一個海螺砸進洞裏,洞外的水紋出現了變化,海珠又扔一把沙石過去,在白色斑點露出洞口時,她攥著鋼箭猛地紮過去,木柄上先傳來一股帶著鈍感的阻力,接著被箭頭上翻滾的動靜震得手麻。

血色蔓延開,海珠拖著張開大嘴意欲撕咬的海鰻拽出洞穴,這只黑白斑的海鰻在這片海域吃好的喝好的,把自己養得肥肥壯壯的,身條長長的,海珠舉著它只覺得手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