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你心動嗎

河上行船半月, 換了馬車又行六日,等看到河道上的官船時已是正月初八。年關已過,氣溫回升, 南下時穿的棉襖狼毛披風在下船時留給了船娘, 船上的人已經換上了薄衫單裙。

船行在入海河的河道上,遠目眺望,盡頭是水光湛湛的大海。長命站在二樓的住艙外面,扶著欄杆看得入迷, 聽到腳步聲出來, 他回頭問:“二叔, 以後我們就生活在這裏了?”

“嗯,等安頓下來了,我讓人教你泅水。”說罷他看海珠一眼, 繼續說:“往後我帶你坐船去巡海, 沿路有熱鬧的碼頭,我們路過永寧可以去找你姑,她做飯很好吃, 她家也很熱鬧。”

“嗯, 我住的巷子裏孩子可多了,從日出熱鬧到日落。”海珠低下頭, 又擡頭往河的盡頭看, 說:“也不知道冬珠會不會來府城找我,她又沒去過將軍府……入了海要是有西行的商船,我直接搭船回去, 就不跟你們進府城了。”

“到碼頭了也傍晚了, 哪還有過路的商船,你隨我回去住一晚, 明早我送你回去。”韓霽推了長命一下,小孩機靈地拉著海珠進艙,“姑,我給你念書聽,我們進去。”

“你放心,我們沒趕在年前回去,我家的下人會找過去說一聲的。”韓霽補充一句。

海珠有些不相信,但也沒說什麽,她跟著長命走進住艙,小孩拿出他的三字經搖頭晃腦念,她聽了一會兒感覺像是念經的,漸漸的就來了瞌睡。

長命聽著榻上的人呼吸平穩了,他放下書,躡手躡腳關上門走出去。

“二叔,我海珠姑睡著了。”

“去找你祖父玩。”侯夫人打發他出去,伺候的丫鬟也都打發出去了,她才問韓霽是怎麽打算的,“你爹身體不好,水師裏的軍務還要你來打理,你離不開府城,海珠住得地方又離府城遠,你想追姑娘也沒法見面啊。不如我出面讓她帶著一家子搬過來住?住島上也成,住府城也行。”

韓霽拒絕了,他不欲多說,只說:“我們的事你別插手,也別打聽,就當不知道就行了。”

侯夫人覷他一眼,打趣說:“這會兒話說的硬梆,我就等著你來求我幫忙。”

韓霽揚眉一笑,淡淡地說:“你跟我爹少操心,好好調養身子,難得有清閑的日子,過得輕松自在點。我的事你們別催別急別打聽,火候到了我求你上門幫我提親。”

“行。”侯夫人笑了,她拿起丫鬟留下的蒲扇打風,“真是神奇,才開年,北方大雪封路,南方已經入夏了。”

樓下的船板上響起長命的笑聲,韓霽跟他娘都走出去看,韓提督胸口上貫穿的箭傷已經長出了新肉,他現在不用終日躺在榻上養傷,束起了花白的頭發帶著孫兒坐船尾垂杆釣魚。

船板上臥著的駿馬悠閑地嚼著鮮嫩的水草。

海珠聽到外面的動靜轉醒,她沒出去打擾他們祖孫三代人的和樂,繼續躺在榻上閉眼養神。

河道水流平穩,船行在河裏如履平地,船上的人行走坐臥毫不受影響。不過越靠近大海船越是晃悠,不巧入海時恰逢退潮,船頭迎著浪,船身上下顛簸,待拐過彎,船身迎著浪又左右顛簸,一直到駛進碼頭的海灣裏,浪潮的勢頭減退,船身才穩當下來。

在運河上行了半個月,頭次南下的一船人都沒暈沒吐,入海了這麽一顛簸,丫鬟們嚇得花容失色,老嬤嬤暈得躺在船板上站不起來。

“我怎麽感覺地上的土是晃悠的?哎呦,我踩在地上還覺得腦子裏發暈。”侯夫人被韓霽扶到草亭裏坐著,她暈得厲害,心裏還撲通撲通的。

穆大夫過來了,他動作利索地拿出銀針在她頭上紮一針,又在右手的指腹上紮兩針擠出血,說:“夫人您坐著緩一會兒,不出一盞茶,暈船的症狀就消了。”

海珠把船上的丫鬟婆子一一扶下來,碼頭上的小販送來了椅子板凳方便她們坐靠,他們在一旁熱心地指點道:“別閉眼睛,眼睛睜開往遠處看,看天看地看海都成,就是不能閉眼,閉著眼更暈。”

“都讓一下,我來紮兩針。”穆大夫拿著銀針包過來。

海珠退了兩步,轉身進草亭,見老太太也是閉著眼,她笑著說:“義母,你把眼睛睜開,頭暈的時候閉著眼會更暈。”

侯夫人難受地睜開眼,草亭四面透風,鹹濕的海風入鼻,目光所到之處,海鳥在濕漉漉的沙灘上覓食,膚色黝黑發亮的人目光大膽地往這邊瞄,不時交耳竊笑幾聲。

心思一轉,無暇琢磨暈船的事,片刻的功夫她就緩了過來,侯夫人拿著手帕擦去指尖血,她攙著海珠走出去,船上的馬都上岸了,人還在卸貨。

她瞅了一圈,問:“長命呢?”

“他不暈船,跟在他祖父身邊。”海珠說,她指著大海問:“義母,我們廣南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