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心疼姐姐

雷聲響了一夜, 臨近早上的時候才消停下來,天上像漏了個洞,連綿不絕的雨點子砸下來, 落在瓦片上像是揚了沙, 屋脊下的人被吵得睡不著。

待天色放亮,海珠烏青著眼打開房門,昏沉的天,連綿的雨, 放眼望去, 門扉、墻壁都出現了重影。

這種天氣顯然不適合做飯, 但家裏還有坐月子的人,海珠披上蓑衣戴著鬥笠還舉著傘跑進廚房。聽到對面的門開了,她高聲喊:“風大雨大, 奶你別出來, 走摔了不得了。”

“隨便煮點粉就行了,別太麻煩了。”齊阿奶喊。

家裏只有雞蛋和韭菜,海珠想麻煩也麻煩不了, 她拿火折子點亮燈籠, 屋裏有了光,隱隱作痛的腦門也好受了些。

爐子點火, 青煙剛飆出來, 倒灌進屋裏的風瞬間撲滅了火,海珠咳了兩聲去關上門,再拿火折子點火。燃起來的柴煙充斥著不大的廚房, 海珠匆忙搬著裝了水的瓦罐架上爐子, 她則是跑到窗子邊開個小縫大聲咳。

冬珠靜靜地順著被風吹破的窗紗洞往外看,大雨模糊了視線, 但隔絕不了聲音,踩斷木柴的哢哢聲,端盆舀水聲,悶悶的咳嗽聲,略帶無奈的嘆氣聲。

大門被敲響,冬珠拿起桌上的頭巾包著頭發,再拿起鬥笠戴上,她猛然拉開門沖進雨裏。

“你好歹打把傘啊!”海珠透過木窗大喊。

“怎麽沒打傘就出來了?快回屋換身衣裳,別著涼了。”齊老三推門進來,“屋裏不漏雨吧?都醒了吧?看看屋裏漏不漏雨。”

“我跟我姐的屋裏沒漏雨。”冬珠站在雨裏說。

“你個鬼丫頭,回屋去。”齊阿奶喊。

冬珠偏不聽,衣裳和鞋都打濕了,她展開胳膊在院子裏轉圈,背著手在雨裏蹦,嘻嘻哈哈跑到廚房窗邊大聲喊:“姐,我衣裳已經濕了,你快跟我說,要不要我給你拿東西。”

海珠往後指了下,冬珠回頭,她三叔揚著巴掌過來了,她當做沒看到,梗著脖子站在原地動都不動,振振有詞地說:“夏天的雨又不冷,我倒要看看淋一場雨會不會生病,我姐出船下海也沒怎麽著。”

“你就犟吧,都心疼你你還不領情。”齊老三拍她一巴掌,越過她擡起水缸上的木板舀水,端著涼水盆走進他二哥的屋。

他也只戴了個鬥笠,渾身濕得透透的,進屋了先脫鞋扒外褂。

“拉不拉屎?幾天沒拉屎了?”

“扶我起來,便桶拿進來,你先出去。”齊二叔說。

齊老三扶起他抽開輪椅上的一塊板子,再撐開窗透氣,他赤著膀子穿著濕褲子先出去。見冬珠傻愣愣地靠在木板車上淋雨,他立馬跟海珠告狀,說:“你打不打?你不打我打了啊?”

海珠無暇搭理外面的人,她沒應聲,撈起泡發的米粉丟進燒開的水裏煮,蓋上蓋子了又走到窗邊呼吸新鮮空氣。

遠處傳來鑼響,冬珠一蹦站了起來,她頂著比肩膀還寬的鬥笠跑出去,巷子裏一個人都沒有,低窪的地方積的水能養魚了。

鑼聲越來越近,巷子裏接二連三響起開門聲,人的身子站在屋檐下,頭探出來往巷子口看。

“海邊有死魚,每家每戶派個人過去,能吃的撿回來,不能吃的打撈起來挖坑埋了。”穿著蓑衣戴著鬥笠的衙役高聲通知,雨大風大,他穿著蓑衣也擋不住風雨,下半身濕透了。

“哪裏來的死魚?昨夜的風不算大,不是被風吹上岸的吧?”巷子頭住的男人問。

“閃電打死的,昨夜海上的閃電比漁網還密,魚死了飄起來了,半夜漲潮的時候都沖沙灘上來了。”

“那也不用打撈起來挖坑埋了,等退潮的時候再帶去海裏喂魚不就行了,這風大雨大的,人出去不是受罪?”宋老頭不願意出門,這天他就想吃飽了肚子躺屋裏睡覺。

“問題是沒被潮水帶走,不然我吃飽了撐的淋雨來通知?”被問的多了,衙役也沒了脾氣,他耐心解釋說:“官塾裏新來的夫子說死魚成瘟,魚死了臭了堆在海灘上,鳥飛來吃了會生病,到時候會傳染瘟病。”

一提瘟病沒人犟嘴了,大家夥回屋扛著鐵鍬就出門,齊老三也掂著鐵鍬跟上去,冬珠也麻利的跟上。

“你一個小丫頭跟過來做什麽?回家待著去。”紅珊爹說。

“我去看看就回來,反正衣裳也濕了。”冬珠說。

“海邊風大,你小心吹病了。”另有相熟的人說。

“不會病。”冬珠肯定,她拽著齊老三的衣擺小跑著。

能看見海了,離得老遠就聞到了腥臭味,白浪翻滾的海邊堆著半腿高的死魚,如礁石灘一般,從東蔓延到西。先過來的漁民已經在忙了,有人拉了木板車來,有人挑著筐提著桶。

“還有沒臭的,可惜天不好,不能拉回去腌鹹魚。”蹲在礁石上的男人滿腔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