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驚心動魄的一夜

最後一條長板凳搬進院子, 燭光跳躍的燈籠上突然響起雨點砸落的聲音,屋頂的灰色瓦片上散布著星星點點的水痕,海珠仰頭, 豆大的雨點落在臉上有輕微的痛感。

“下雨了。”她說。

“速度快點, 你們先提燈籠進屋,我把地上的蟹殼蝦殼掃走。”齊老三喊。

貝娘把手上昏昏欲睡的孩子遞給齊二叔抱,她拎著筐也跑出去幫忙,掃成一堆的蟹殼蝦殼夾雜著沙礫碎石鏟進筐裏, 她配合著齊老三的動作, 一人鏟一人遞筐。

冬珠提著燈籠在周圍轉一圈, 說:“三叔,這兒還有蟹殼。”

齊老三又拎著鐵鍬拿著掃帚過去掃,鏟起來轉身倒進筐裏。

“行了, 你們先進去, 我去挖坑把這些東西埋了。”齊老三隨手將掃帚遞給貝娘,他挎起竹筐,扛著鐵鍬大步往巷尾走。

這一會兒的功夫雨就下大了, 冬珠和貝娘大步跑進去, 人都站在檐下躲雨,雨點砸起灰, 海風裏多了絲泥腥味。

“先洗澡, 忙一晚上都出了一身的汗。”齊阿奶說。

“潮平和風平先去洗,三嬸你先抱星珠回去,奶你歇歇, 冬珠跟我去廚房把鍋盆收拾了。”海珠以手遮額沖進雨裏。

冬珠緊隨其後, 風平拽著她的衣擺跑進雨裏,扭頭說:“潮平, 你去拿衣裳,我去舀水。”

等齊老三淋著一身雨跑回來,家裏人各忙各的,他抹把臉,拿起窗戶下的木盆去廚房舀水給他二哥擦洗。

廚房裏收拾幹凈了,海珠跟冬珠貼著墻溜到屋檐下坐著,帶著水意的夜風清涼,吹拂在臉上黏黏的。

“那只鸚鵡好聰明,感覺像個人。”冬珠頗有興趣地閑聊,說:“我明天過去教它背詩,伯娘偶爾還聽曲,讓它也跟著學。”

“那就看你能不能使喚得了它,它是個心眼子多的。”海珠聽著雨水打拍子,想起貓還關在柴房,等風平洗澡出來了,她喊:“風平,柴房裏還關著貓,放它們出來。”

“不能放,外面下雨,它們出來了準滾一身臟水,夜裏又擠進屋爬上床禍害人。”風平拉著潮平沖進雨裏跑到屋檐下,推開門進屋,不忘說:“大姐二姐,我們先睡了。”

“好,該我們洗了。”海珠扶膝站起來。

她們洗澡時,貓在隔壁柴房撓木板,冬珠訓一聲,它們立馬消停了。

“我回去了。”齊老三交代一聲。

齊阿奶跟過去落門栓,大門關了,她轉身去齊二叔屋裏給他揉腿捶肩,等家裏的孩子都睡下了,她最後一個去洗澡。

雨下了一夜,早上起來做飯時,齊阿奶先開了大門,昨晚巷子裏殘留的蟹腥味早已隨著雨水沁進土裏煙消雲散了。

早起做飯,飯後嘮嗑,一日三頓飯,掃地洗衣看孩子,尋常人家的日子被這些瑣碎又平淡的事充斥著,一日又一日,看著雲消雨歇,等著日出日落。

孩子一日大過一日,老人一日老過一日。

*

二月末的傍晚,韓霽從軍營回來,剛跨進家門就被沈遂喊住,他臉色惶惶,形容急切,說出的話尖利又帶著顫音。

“你家府醫在不在?青曼在生孩子,接生婆說她力乏了,胎相不太好,你把你家的府醫借我一用,勞他過去看看。”

“穆叔隨我爹去鹽亭了,他不在家,你去島上找大夫,算了,我讓人去找,你先回去守著。”韓霽給隨行的小廝揮手,小廝立馬候著腰跑去找大夫。

沈遂腦子裏嗡嗡響,他站在路上慌亂又迷茫,眼神空洞的沒個落腳地,忽的一瞬間又突然醒過神,轉身快步往回跑,拐彎的時候直挺挺撞在墻上,他像不知道疼似的偏個方向繼續跑。

他這個狀態韓霽實在不放心,喊來管家拿根老參送過去,他回屋沖個澡,換身幹凈的衣裳往沈遂家去,還沒靠近就聽到了嘶啞又無力的慘叫。

“聽著聲估摸著不太好,一天了,一個孩子都沒生出來,再這麽下去,孩子憋也憋壞了。”堵在沈家門外的幾個婦人面帶愁容地嘀咕。

“我娘家一個媳婦子也是,生孩子的時候一直生不下來,生了一天一夜,孩子出來身上都憋紫了,養到兩歲發現是個傻的。”另一個人說。

韓霽咳了一聲,堵在門口的人聞聲散開,紛紛說:“少將軍好。”

“別在人家門前說不吉利的話,都散了,回去做飯吧。”韓霽走進門,碰到管家出來,他打聽是什麽情況。

“大夫已經進去了,老參也送進去了,具體的什麽情況要等大夫出來。”管家回話。

“行,我在這兒守著,你差人送些飯來,再讓人在門口守著,別讓不相幹的人來說晦氣話。”韓霽交代。

天色晚了,一群鳥低空盤旋著繞過小院上空,叫聲粗嘎難聽,映著屋裏的聲聲慘叫,還有風裏飄來的血腥味,韓霽心裏覺得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