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2(第2/4頁)
他突然開口:“你能別去嗎?”
她一愣:“我知道是你生日……對不起。”
“我不是讓你道歉。”
“我真的有事。”
“……”崔讓看她半刻,低了聲,“路上注意安全。”
“嗯。你玩開心點。”她快步跑開,頭也不回。
黎裏撐了傘,可一出門,狂風幾乎掀翻傘面,雨水鋪天蓋地。她對抗著大風,沖到路邊上車,鞋子褲腳全打濕了。
暴雨轟隆敲打著車頂,震耳欲聾。司機大喊:“雨這麽大,要加錢才去的。”
黎裏頭次不計較,只催他開快點。
她劃開手機,問燕羽:「你在哪兒?」
沒回應。
她抿緊唇,濕手指飛快移動:「你外婆家嗎?」
「我來找你了。」
「我馬上來。」
「你在不在那兒?!」
「你說句話!!」
可無論她說什麽,那邊都沒回應,連“對方正在輸入”也沒有,一刻都沒有。
擋風玻璃上雨刮器奮力擋刷著,卻像徒勞。
車一停,黎裏就沖進雨幕。她嫌風太大,打傘阻礙,幹脆收了傘,冒著大雨一路朝江邊狂奔。
夜空劃過幾道閃電,照得船廠的廢棄建築如末日降臨。
黎裏迎著雷電暴雨,踩著碎石水坑,趕到那間漆黑的小屋,掏鑰匙開門。她一巴掌拍亮客廳的燈,扔下傘,喊:“燕羽!”
沒人應。
小屋像風雨夜中一方單薄小舟,空無一人。只有她,像突然冒出的一只落水鬼。
“燕羽!”黎裏推開臥室門,又返身沖進書房,兩頭都是空的。
他的琵琶盒立在墻邊,外套和毛衣丟在椅背上,手機也安放在桌面,人卻不在了。
黎裏喘著氣,開始顫抖。她不知此刻該去江邊,還是直接報警。
她拿出手機邊撥11,邊走向門口時,無盡的風雨聲中傳出一陣規則的淅瀝水聲。
黎裏猛一回頭,沖去衛生間推開門。
客廳的光一下砸進黑暗的浴室,砸在半只光露的慘白的腳背上。腳主人的其余身軀都在黑暗裏。
燕羽一身黑衣,保持著抱膝蜷坐地板的姿勢,淋浴噴頭裏的冷水朝他身上澆著。他渾身濕透,衣裳緊貼在軀幹上。人一動不動,像只死掉的動物。
黎裏心頭一駭,撲上去將他雙手拉過來一看,沒有血,心落回半截,卻又一下提起——他袖子被水沖去手肘處,露出的小手臂上布著慘淡的舊傷疤。
燕羽動了一下,擡起頭。他頭發全濕了,一簇簇貼在額上。額發下,一雙眼睛漆黑而冰冷,看著她。
他居然沖她笑了下,嘴唇血紅,說:“你看什麽?”
黎裏張口無言。
燕羽臉上笑容消失,甩開她的手,人縮回去,又包裹成了一團。
噴頭還在淋水。倒春寒的夜裏,氣溫很低,黎裏透心的冰涼。她拍關掉墻上的龍頭,水聲消失了。浴室裏靜得可怕。
她牙齒咯咯直顫,說:“你不冷嗎?”
燕羽蜷在地上,一動未動。
黎裏說:“那些感冒、發燒,是因為這樣?”
沒回應。
黎裏想拉他起身:“太冷了,先去換身幹衣服,不然要發燒。”
燕羽猛地打開她的手,“啪”一聲脆響。
手背的痛感叫黎裏些微回神,她這才看見,自己站在江邊破舊小屋的老廁所裏。
空間狹窄、逼仄。泛黃的天花板,粗糙的水泥墻,老花的方塊瓷磚,所見之處全是經久未清的水漬、汙漬。毛巾架上、肥皂托上銹跡斑斑。一旁的蹲坑裏頭臟漬昏黃。香皂、洗衣粉的味道也掩蓋不了一股窒悶的下水道氣味。
客廳的燈光像一把刀劈過來,黎裏站在光線裏,燕羽蜷在陰影中。
舞台上那樣光芒萬丈、氣質淩絕的天才少年,此刻蜷坐著的地板上布滿了灰黃的陳年舊漬,而他倚靠的墻壁上,臟惡的蚊蟲在攀爬。
她想不到。誰也想不到。
就像想不到他意氣風發地拿下帝音初試第一,走出學校卻嘔吐抽搐得像條喪家之犬。
就像想不到他這樣不問世事、不與任何人起沖突、沉心於自己音樂世界的人,會偏偏遭遇那種羞辱。
就像想不到他那麽安靜,那麽自負的一個人,卻只能絕望地成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黎裏咬緊牙。憤懣、憋屈、苦痛的情緒在胸膛中用力沖撞、起伏、攪動。
深呼吸也壓不住焦灼難耐,她突然怨恨道:“你覺得陳慕章他們看到你現在這幅樣子,會不會很得意?”
話出口的一瞬,她背後發麻,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