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依靠

或許是想到景春根本沒什麽記憶,富貴兒覺得自己這脾氣發的實在窩火。

“其實也沒什麽,可能你倆……確實沒緣分吧!”

富貴兒整個鳥從緊繃狀態中松懈下來,覺得挺沒有意思的,“他不讓我提,但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反正我本來就不是一只好鳥。可能你本來也沒多喜歡他,他又太喜歡你,這本身就是個悲劇吧!”

景春沉默看著它。

桑尋似乎想制止富貴兒,但下一秒被景春用法術堵住了嘴。

富貴兒深深看了桑尋一眼,最後還是沒忍住。

“當然,我不是怪你,也沒資格怪你,你挺好啊!哪兒都好,就是太好了,就顯得很可恨。”

富貴兒一展翅膀,它身形在這個空間裏延展到無限大,翅膀抵住兩邊的墻壁,好像伸開手在比劃:你看,你有這麽好,可惜分給扶桑的就那麽一點。

其實就算是一點,也比分給別人的多了。

扶桑總是安靜地等著她,等著她那一點垂愛。

他就奢求那麽巴掌大點的愛意,為此可以付出自己的全部。

可就連那巴掌大點的愛,似乎也總是充滿著不易。

天帝不喜歡他,春神作為天帝的重臣,承擔著重要的職位,她擁有至高無上的神力和權柄,必須要足夠的純潔和強大而穩定的心性。

而扶桑就像個竊奪別人明珠的小人,試圖把皇冠上的頂珠偷偷揣進自己的懷裏。

所以理所當然的,被討厭了。

尤其他身上有著邪靈這種不太穩定的因素。

邪靈那種東西,不管會不會造成影響,擁有就是一種罪過。

盡管他什麽也沒有做錯,但自從他們在一起後,她身上出現的所有不好的不穩定的因素,都變成了他的罪過。

扶桑像是一個汙點,永遠地留在了她的身上,又或者像是一場不痛不癢的疾病,時不時就會發作一下,盡管發作的機會很少,也很少造成後果,但原本純潔無垢的水裏,撒上再淡的一滴墨,都很刺眼。

他誕下一個生命,那本該是一件喜事,可因為孩子身上那與他相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邪性特質,而讓一切都蒙上了另一層陰霾。

就好像他帶來的一切都是不詳的。

盡管他那麽愛著他們的孩子。

扶桑能感覺到春神的寬容和慈悲。

她從來沒有責怪過他,甚至總是沉默地替他處理掉一切不好的言論,接受懲罰,彌補罪業。

甚至不惜隕落自身,來換取某種意義上的平衡。

——春神不能是一個隨時可能魔化的東西。

而以她的力量,竟然除了隕落,也並沒有更好的解決方法了。

“你進了無盡海的無相天境,靈魂被碎成無數片,他就陪著你一世一世輪回,一片一片找,他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害怕不是為了他,更害怕你是為了他。因為太痛了,你最開始的時候,靈體稀薄到幾乎不存在,經常在輪回裏迷失,有時候一迷失就是很多年,他作為人類陪你輪回,就看不到你的靈體,可作為扶桑參與你的輪回,就會害你染上因果。”

景春模糊的記憶動了動,雖然記不太清,但這幾句確實勾起了她一點回憶。

似乎在某個瞬間,他曾經滿是悲哀地看著她:“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我有時候也覺得很唏噓,我也覺得你太苦了。你可是春神,青帝在的時候,極東之地沒有人不尊敬您。但不是我偏向扶桑,我覺得他也很痛苦,從頭到尾,他都是最清醒的那個,他眼睜睜看著一切在他面前發生,但他無能為力。”

清醒地愛上她,又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能愛她,也不配得她的愛。

所以當一切變得不可控的時候,扶桑本能地意識到,問題在於,從一開始他就不該覬覦她。

“情愛一事,哪有什麽對錯,你肯俯身遷就他,並不是因為他手段了得,也不是因為你過於心善,畢竟如果誰的願望你都要滿足,這世上又何止一個扶桑等您垂愛。他喜歡你,你至少曾經,也是喜歡他的吧!”

富貴兒覺得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無解的命題,“如果你從來沒有喜歡過他,我覺得那他真的太慘了,可如果你曾經喜歡他,那他的痛就更真實了。”

他的愛太卑微了,甚至於連被愛都像是罪證。

“所謂因果不休,你還活著,他也沒死,邪靈還是存在,幾萬年了,什麽都沒有變,你讓他怎麽辦?

繼續陪著你痛苦,看著女兒受虐,再經歷下一場因果?就像他問過你,一萬人和他,你選哪個,其實沒得選,選一萬人,你會愧對他,選他,余生你也會在愧疚中度過。你是春神,你不是隨便一只阿貓阿狗,自然孕育你,而你代表春天的萬物,你若心生邪念,邪惡的種子會播散到三界。”

景春這時有點慶幸自己並不記得前事,所以她短暫地把自己從春神的身份上抽離出來,問了自己唯一的疑問:“如果覺得春神很厲害,為什麽不試著依靠一下她。如果覺得她很無能,為什麽要把屬於她的責任扛下來,卻連一點愛都不敢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