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誇張

二天後的晚上。

月亮安靜地隱沒在雲層後,冬天還沒過去,夜又黑又冷。

這本來就是春神力量最薄弱的時候,她又受了很重的傷,奔波好幾日,如今很有一種精疲力盡倦鳥歸巢的感覺。

從她踏入無相天境開始,到現在,度過的每一天都恍然若夢。

如今終於算是短暫地塵埃落定了。

辛旸那天問她:“為了他,值得嗎?”

她說:“我不僅為了他,也為了自己,人總是要做出選擇的,我從不考慮值不值得,只要做出選擇的那一刻,我問心無愧,什麽樣的結果我都能接受。”

就像輪回裏,扶桑說:“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大約也是覺得為了一個希望渺茫的結果,備受折磨並不值得。

她那時沒來得及回答他,春神誕生於春天、生命、希望之中,所以也不會放棄任何一點哪怕微渺的希望。

她也問辛旸:“你後悔嗎?”

辛旸尚且年幼的時候,是個雖然有些頑劣,但卻憐貧惜弱悲憫眾生的孩子,他也曾以身護佑子民,被青帝誇贊有擔當。

景春從未想過,他會因為想要遮掩自己年少的過錯,而被內心的裂縫一步一步吞噬殆盡,以至於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你會殺了我嗎?”辛旸看著她,將她視作長輩,妄圖得到寬容。

景春只是悲憫地看著他,“你該謝罪於二界。”

她失望於他的執迷不悟。

辛旸似乎因她的狠心而失望,突然冷冷笑了下:“你殺不了我。”

他從未親自動過手。

春神是自願踏入無相天境的,扶桑永遠在自苦,就連那位不在六道的小愛神,也是自己受了蠱惑,犯下過錯得到懲罰……

就算天道秩序重建,功過書重新書寫,他也罪不至死。

景春問:“那你知道,我為什麽輪回沒走完,如今又完整地站在這裏?”

許多事,並不是沒有人發現,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他確實沒直接出手做過什麽,不然早就被天道絞殺一百次了。

辛旸凝視她,似乎想從她以及她身後那些人之中看出些

什麽。

景春只是搖搖頭:“沒有很復雜,在我爬上通天樹之前,我給青龍托過夢。”

青龍世代守護的,不是春神的埋骨地,也不是扶桑那具骸骨。

他們只是在守著自己,守著“記憶”,只要還有人記得她,她就不算消失於天地。

她抽了自己的一根肋骨煉制了扶桑劍,但沒有人知道,青龍的原身也是兩把劍,她喜愛成雙成對的東西,扶桑的造型是兩棵扶抱的大桑。

而青龍是雙劍,景春截取了自己兩根尾指,做了這把雙劍,但這兩把劍,過於慈悲,飲血便悲鳴,景春不忍心,便只當坐騎用了。

因為它倆悲鳴的聲音太難聽,景春還當笑話跟扶桑講過。

那時候這棵樹也正懷著桑洛,敏感且多疑,他一直覺得,自己才是最特別的那個,他覺得自己的誕生就帶著一種浪漫的宿命感。

但原來春神只是單純喜歡用自己的骨頭煉劍罷了。

他一難過,就悶著不說話,然後折騰自己。

景春出門辦事,回來的時候,他獻寶一樣,獻上兩個骨笛,他用自己的指骨做了兩把骨笛,吹起來跟青龍的哭聲差不多,他要她把這骨笛送給青龍。

她苦笑不得,實在不懂這是什麽奇怪的念頭,但也應下了,送給青龍的時候,兩條龍都十分抗拒,甚至覺得羞辱,因為吹起來實在太難聽了。

他們將這個視作扶桑的羞辱。

“連您也幫著他欺負我們。”青龍生氣了,甚至有點委屈,覺得她偏心。

景春忍不住笑,說扶桑並不會那樣。

他是一棵單純的樹。

大概只是想要更多地占據她,包括她身邊的東西。

景春說:“那我給你們加持一個陣法吧,當你們吹某個特定的頻率,就能召喚我。”

“可是你召喚我們就好了啊。”青龍覺得這實在是件很沒有必要的事。

但景春還是制作了法陣,並不能召喚出她的本體,只是積聚植物的力量,召喚她的分身。

青龍預感到自己死亡的時候,把骨笛傳給了聞澤岷。

而聞澤岷是被天帝帶走的,所以聞澤雨才始終找不到。

辛旸的背後,緩緩走出一個

少年,少年長著和聞澤雨七八分像的臉,他的脖子裏掛著一根骨笛,微微拱手看向天帝:“陛下,只要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人心中的惡念就會像雨後的春筍一樣瘋長。”

辛旸幾乎瞬間就懂了,發出一聲悲哀的笑意,那張波瀾不驚又威嚴深沉的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憎惡:“你做局騙我?”

正如聞澤雨所聽說,骨笛是邪惡的東西,只要吹響它,就可以和邪靈做交易。

辛旸聽說的也是如此,聞澤岷抵死不認,但最後還是在天帝的威壓下承認,骨笛確實和邪靈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