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今年清明之前陸鶴原說要去給宋文娟掃墓, 陸家的人都很驚訝,在國外顛沛了大半生的陸鶴原早就習慣了將各地各種傳統的習俗當做是景觀,很少會參與其中。
這次陸鶴原不僅要參與, 甚至是大辦, 除了陸望山和陸序父子,他甚至把自己另外兩個兒子陸明斯和陸爾格都叫來了。
當著自己所有子孫的面,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給宋文娟修了墓,這是從年後就開始做的事情, 在她嶄新的墓前種了白楊和樺樹。宋文娟生前沒有留下什麽照片, 陸鶴原按照自己記憶中她的樣子給她畫了一幅肖像, 請人刻到了墓碑上。
在墓碑上的宋文娟是年輕而蓬勃的模樣,不再是陸鶴原這些年來夢到的那個憤怒又痛苦的女人。
“跳出時代和命運,跳出別人的辜負和背棄, 跳出一切生命的枷鎖, 她從來自由也蓬勃,是真正的美。”
陸鶴原撫摸著那個墓志銘,輕輕嘆息。
“很多很多年裏, 我一直在觀察著那些被生活深切傷害過的人, 其中大多是女性,說到底, 我忘不了你說的話, 你說我永遠畫不出你的人生,我確實做不到,但是, 那不是因為你不美, 是因為我脆弱膽怯,就像是秋天的樹枝, 不敢去碰荒原上遍布的火。”
陸望山看著這一切,臉上毫無表情。
第二件事,是陸鶴原以宋文娟的名義出資兩千萬成立了一個助學基金會——文娟基金,專門幫助因為家庭困難不能上學的女孩兒。
兩千萬怎麽也不能說是個小數目,陸望山看向自己身後的徐秘書,陸鶴原做成這件事總要用他的人。
“陸大老板你不用看你的手下,我雖然沒你這大老板的本事,找個靠譜的基金團隊也不難。這片土地上真摯熱情又有能力的人還是有的。”
陸望山看了一眼自己母親的墓,沒有說話。
第三件事。
陸鶴原讓律師當眾宣讀了他的遺囑。
他開在美國的畫廊,在他死後歸他長子的前妻南琴所有,他開在國內的兩個畫廊分別屬於他的次子和幺子,與此同時,他所有的畫作還有他在廣東、德國、波蘭、美國與人合辦美術學校的股份都屬於他的孫子陸序。
依照陸鶴原的身價,這些東西現在的價值已經超過了兩億,活的畫家和死了的畫家身價還是不同的,有朝一日等他去世,這些資產的價值將不可估量。
宣讀遺囑的時候,盡管知道不應該,人們還是忍不住去看陸望山。
陸望山僵硬地看向自己的兒子。
“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陸序也很震驚,還沒等他的身體有所反應,陸望山已經揪住了他的衣領。
“給你,你配麽?”
陸序的二嬸鐘易連忙上來阻攔:“大哥,你不要為難孩子……”
陸望山一把將她甩開:“別以為你在公司裏得了勢就能對我指手畫腳,陸氏是我的公司,陸序也是我的兒子!”
他看向陸鶴原:“就這麽一個此等品你就把他當成寶?行啊,以後他不是我兒子……”
回答他的是一記耳光。
來自他的父親陸鶴原。
在這樣的混亂中,陸序離開了墓園。
他的理智很清楚地告訴他,今天的這一切只不過是陸望山那些虛偽冷暴力的再次上演。
他的理智也很清楚地告訴他,他其實並不應該出現在盛羅的家門前。
明明打定了主意不會放在心上。
明明打定了主意要漸漸遠離。
可理智到底是什麽呢?理智是鉗子,是剪刀,是手術刀,是冷光無影燈,它負責依照規則剖開這個世界一切的道理,又對著道理之後血肉模糊的情感束手無策。
洗凈的菜在盆邊上甩掉了水滴,各種蔥姜蒜的輔料被快刀切成了需要的形狀,摻了一點84消毒液的水被潑灑在了水泥地板上,灰撲撲泛黃的拖把勇猛地擦了過去。
陸序幫著老爺子把放在桌上的凳子拿下來擺好,又幫著老爺子燒熱水。
天暖和了,毛老大懶懶地癱在後院柿子樹的樹杈子上,看著瘦瘦高高的兩腳獸來到了自己的領地,它伸了個懶腰,非常威嚴地“喵嗷”了一聲。
陸序擡起頭,對它笑了笑。
“陸香香,別擋道兒。”
盛羅端著大菜盤子用鞋尖兒點了點陸序的腳後跟。
陸序連忙讓開,就聞到盛羅捧著一陣鮮香氣從自己身邊飄過去了。
“小狼崽一會兒要送書過來,我姥姥讓咱倆先吃了飯就去學習,他們倆等著馮哥他們來了一塊兒吃。”
陸序走到了石桌旁邊坐下,看見了擺在自己面前的是一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