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短時間不吃沒事, 沒有水,信鴿很快感覺呼吸困難。
漫漫黃沙順著鼻孔鉆進嘴巴,烈日炙烤羽毛, 狂風吹來一道道熱浪,整個天地, 仿佛變成了個巨大的牢籠。
無處可躲。
淒涼荒蕪的前方終於出現一片枯黃灌木叢。
生於鴿舍的信鴿見慣了樹木花草, 別看高樓大廈遮天蔽日, 但只要高高飛起,城市裏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綠色。
它從未像此刻那麽渴望一抹綠。
會不會有水?
信鴿並未直接落下,它怕再有沙蛇。
沒有沙蛇, 卻有別的, 更大的危險!
當它盤旋幾圈剛迫不及待落下,一團灌木叢忽然動了, 是只胡狼!
從未來過沙漠的信鴿在土著捕食者眼裏,簡直就是送上門的肉。
尖利的犬齒穿透了它的一只翅膀, 撕心裂肺的疼痛宛如巨浪, 信鴿絕望了,它用盡全力,啄向胡狼狹長的陰森眼睛——這是一個前輩教它的,遇到危險,不要怕,再強大的敵人眼睛也是弱點。
胡狼吃痛, 又被它猛扇了幾下, 下意識松開。
然而, 只是暫時脫離危險, 一只翅膀受傷的信鴿,能逃到哪裏?
老天似乎決定要讓它活下來。
一只同類從天而降, 正落在胡狼嘴巴,它身上沒多少毛了,能看到粉紅的肉,肚子有一道猙獰的口子,鮮紅的血肉翻滾在外,它是從鷹嘴裏逃出來的。
奄奄一息的同類看到了它,用最後一絲力氣喃喃說了聲:“跑。”
跑!
它已經不行了,即使沒有胡狼,開膛破肚的傷口,也活不了多久。
同為鴿子,它知道,此刻所有的同類都只有一個信念——回家,回到親人的身邊。
它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給同類爭取了逃生的機會。
不知道多久沒用餐的胡狼狼吞虎咽,很快,只剩條仍在微微顫抖的爪子,它停住了,那爪子上,有個牙齒咬不動的金屬環。
迎著陽光熠熠發光的腳環,刻著英文加數字的代碼。
Chn,是它生活的這片國度。
20XX,那一年它出生,16,它所在省份的信鴿協會代碼,剩余數字,則是它的身份證號,獨一無二的數字。
胡狼幹脆利落把爪子咬成兩截,吐掉沾滿鮮血沒法吃的腳環。
一只信鴿顯然不夠吃,它這才想起,還有只被咬傷翅膀的。
灌木叢以前是片早已幹涸的窪地,水沒了,風幹的大片灌木叢成為難得的棲息地。
信鴿不敢回頭,鉆進灌木叢狂奔,堅硬的木刺帶走一片又一片柔軟的羽毛,滾燙砂石上,鮮血一滴滴灑落,好在,它的體型夠小,可以緊貼地面,好在胡狼忌憚木刺。
不知道多了多久,它一頭撞進個柔軟的懷抱。
一雙長滿濃密絨毛的粗壯大腿,像老鷹,但沒有老鷹鋒利的爪子,它的爪是黑色的三瓣,並在一起,看起來有些像驢蹄子。
這是什麽?
信鴿驚恐擡頭,等看清長相,不那麽怕了。
是只鳥,像雞,也像只肥胖的鴿子,它脖子上的黃色羽毛比沙子深一些,像圍了條漂亮的圍脖,身上的羽毛像之前的沙蛇胡狼,黃色為主,夾雜著黑色的小圓點。
它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盯著信鴿,似乎在努力辨認什麽。
沒等信鴿反應過來,沙雞張開帶著沙子氣息的溫暖懷抱,緊緊把它摟入懷裏,心疼道:“小可憐,你是誰家寶寶?你的爸爸媽媽呢?”
寶寶?
信鴿想解釋,但又不想放過這救命的機會。
天空傳來熟悉的聲音,又一只沙雞飛來了,它更大,羽毛更濃密,尤其雙爪,粗壯的仿佛能撐裂大地。
信鴿聞到濕潤的氣息。
是水,怎麽會有水的氣息?
它擡頭,目光急切看向天空飛來的沙雞,水的氣息來自它胸前黑色的羽毛。
沙雞似乎看到了它的渴望,飛到它頭——轉了個圈,不知為啥飛走了。
這時,摟著它的沙雞媽媽輕輕喊道:“老公,你真個大瞎子,我在這裏呢,你看不到嗎?”
沙雞爸爸鎖定了聲音方向,剛飛近,劈頭蓋臉的濕潤氣息把信鴿包圍。
“老婆,我回來了。”沙雞爸爸挺挺結實的胸脯,自豪道:“我帶了很多水。”
說完它看到了信鴿,疑惑道:“這誰家的孩子,怎麽長的怪怪的。”
“不知道,剛撿到的。”沙雞媽媽推開湊到眼前濕漉漉的胸脯,“我不渴,趕快先給孩子喂水。”
沙雞爸爸胸口黑色羽毛很特殊,像沾滿水的海綿,不用用力,輕輕一擠就滴答滑落。
信鴿哪還顧得了別的,一頭紮進去,幾乎用生命喝了個痛快。
沙雞的眼神不太好,患有嚴重的夜盲症,尤其到了晚上,兩眼一抹黑,啥也看不到,但它們擁有極其靈敏的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