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柏拉圖不喜歡的事

駱愷南這一覺睡到了下午兩點。

醒的時候身上多了條薄毯,就昨天那條,應該是詹子延給他蓋的。

他不自覺地嗅了嗅。

毯子上帶著淡淡的、詹子延身上獨有的皂香,似乎經常清洗。

這家夥挺愛幹凈的,難怪給人一種不染塵埃的印象。

辦公室裏多了兩名學生,一男一女,正好奇地打量他。

駱愷南轉頭就對上了兩人探究的視線,目光驟冷,逼得對方避開了視線。

詹子延充當起了中間人,向兩邊分別介紹:“這是我帶的研一學生,葉穎慧和朱宵。這是我這學期的助教,駱愷南。”

完了又對兩名學生說:“我要是不在,你們可以找他。”

駱愷南立刻拒絕:“別找我,他要是不在,我也不會來。”

朱宵和葉穎慧尷尬地看著他倆,不知道該聽誰的。

詹子延沒辦法,讓了步:“那就去教學樓辦公室找高旭老師,或者其他老師,都行。”

等兩名研究生走了,辦公室裏只剩他們兩個,詹子延轉動椅子,朝向某位不給面子的助教,表情難掩失落:“你這麽討厭哲學嗎?”

駱愷南小憩過後就開始幹活,邊打開筆記本邊回:“不,我最討厭語文,恨屋及烏,所有文科都討厭。”

“那你怎麽出國留學的?需要學外語吧,外語也是文科啊。”

“外語需要學嗎?聽聽就會了。”

“……”詹子延對這位天賦型選手無話可說,轉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前,繼續批閱作業。

轉眼間,辦公室裏只剩下鍵盤的敲擊聲和鋼筆尖劃過紙張的摩擦聲。

駱愷南寫了幾行代碼,不經意間擡頭,望見了那道略顯落寞的背影。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那晚流了幾滴淚、又隱忍回去的詹子延。

沒見過情緒那麽內斂的人,連醉酒後的哭泣都小心翼翼。

說不定這會兒心裏正委屈著,只是不說而已。

仔細一看,批作業的速度似乎也慢了許多。

駱愷南的眉心蹙了蹙。

這人怎麽老是委屈?又沒說什麽重話,擺出這幅可憐巴巴的樣子給誰看?

真把自己當回事。

詹子延握著紅墨鋼筆,遲遲不落下,心裏特別難受。

都大一的學生了,怎麽字還寫得這麽難看?

像一堆扭在一起的蚯蚓,根本無法辨認。

不行,他得記下名字,明天去課上好好說說——

“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喊。

詹子延回頭:“別這麽喊老師。”

駱愷南滿不在乎,手一揚,拋來一樣東西。

詹子延精準接住,攤開手掌——是一盒提神醒腦的薄荷糖。

駱愷南嘴裏也含著一顆,漫不經心地晃過來,看了眼他辦公桌上攤開的作業:“要幫忙嗎?”

詹子延倒了顆薄荷糖,放進嘴裏,頓覺一股直沖天靈蓋的清涼勁爽,整個人都精神了:“不用,都是主觀題,沒有標答,你批不了。”

“哦,那我回去了。”

“你不跟我吃晚飯了?”

“你不是約了人嗎?”

詹子延本想說我晚上不約了,可以陪你吃,但轉念一想,駱愷南肯定有自己的交際圈,說不定要去陪女友,自己沒必要多此一舉,於是遞還薄荷糖:“嗯,你回去吧。”

“送你了。”駱愷南沒接,背起挎包,又早退了一次。

詹子延無奈,拉開抽屜,將薄荷糖放在了收納盒裏。

嘴裏的清涼感很強勁,如台風肆虐過境,來勢洶洶,難以招架。

很像駱愷南給他的感覺。

無人打擾的下午,足夠做許多事。

詹子延批完了作業,看完了Mind期刊的最新一期,回家後依舊卷不釋手,茶飯不思。

他最近在籌備一本自己的專著,工作以外的業余時間幾乎都撲在上面。

出版社已經在接洽,大致內容也敲定好了,預計過兩個月定稿,順利的話明年開春能出書。

為此他天天大量閱讀尋找靈感、完善細節,前兩天晚上因為沈皓的事心情不佳,白白耽誤了,現在想想真是大可不必。

人類知識的壽命遠比肉體長,百年以後,他與沈皓都不過是地球上的一抔黃土,而他撰寫的書倒是有可能留存到那個時候。

臥室窗外華燈初上,逐漸演變為萬家燈火。

詹子延正讀得津津有味,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來幹擾,新消息躍上屏幕:「Janson,吃晚飯了嗎?」

很熟稔的一句寒暄,看來Kent真把他當朋友了。

詹子延難得語氣輕快地回:“沒呢,在看書。”

Kent馬上變了態度:「九點了還不吃?快去。」

詹子延忍俊不禁。

Kent的語氣太像家長了。

他記得上小學的時候,自己特別愛看動畫片,一放學回家就扔了書包坐在電視機前,爸媽來喊他吃晚飯時,就這語氣:“還不吃飯?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