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戰宥州(三)

刀鋒輕輕劃過,一條血箭飛出,騎手沉重的軀體重重摔倒在了草地上,輕輕抽搐了兩下,再無聲息。

李紹榮輕夾馬腹,再度追上一人。那還是個半大孩子,估計十四五歲的樣子,手裏拿著一杆木矛。驚慌失措之下亂跑亂撞,消耗了太多體力,此時手中的木矛與其說是武器,不如說是支撐著他不倒下去的拐杖。

“噗!”少年毫無章法地揮動著木矛,結果胸口被一把厚背大刀劃中。刀刃並不鋒利,但借助馬勢,幾乎將少年的胸口給切成了兩半。

“這是最後一個了!”李紹榮下馬,將少年的頭顱斬落,懸於馬鞍之下。

這個龐咩部,是在宥州西北三十多裏的地方被圍上的,幾乎就要進入鹽州境內了。該部總共一千五百多男丁,據說派了兩百人進宥州城助守,都是族中勇士。剩下的人在附近放牧,等得到消息時,發現拓跋部但固守城池,根本不敢戰,覺得事情有點不對,開始逃跑。

但這個時候逃跑,又豈是那麽容易?

於是在數日後,被鐵林軍騎兵綴上,先打了一仗,大敗,死傷三百余人,隨後便被兩千騎沖入部落中,大砍大殺,現在基本可以說除名了。男丁死傷大半,婦孺被俘三千多,牛羊馬驢四萬余頭盡成了他人的戰利品。

“隊副,折將軍命我們留下來,將丁口牛羊送往烏延城。”一騎從遠方過來,報道。他的馬鞍下也掛了兩顆人頭,這個龐咩部,看來真的是完了。

“遊奕使要去哪裏?”李紹榮翻身上馬,皺著眉頭問道。

他是銀城人,遊奕使折嗣裕是新秦大族,同為麟州老鄉,折將軍對他還是很照顧的。再加上他本人騎術高超,弓槊雙絕,甚有勇力,因此在馬隊大擴軍那會,順利升了一級,當上了隊副。今日攻龐咩部一戰,又立了點功勞,但若想升隊正,感覺還差了那麽點意思。正想繼續廝殺立功呢,結果得了個押運俘虜財貨的差事,頓時心中煩悶。

“折將軍去追歲香部了。斥候已經發現了他們的牧場,大概有數萬頭牲畜,折將軍不想被武威軍那幫人搶走功勞,急匆匆帶人去追了。”

“李唐賓……”李紹榮無語。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武威軍遊奕使確實有兩把刷子,一杆鐵槍使得出神入化,箭術也不差。手底下那兩千騎也很能打,一日間便連破兩部,旺莽額部的幾個頭人皆被陣斬,確實兇悍得緊。

草原上的拓跋氏附庸部落,如今都是待宰牛羊。算上正在鹽州突襲吳移四部的經略軍騎卒,竟然有上萬騎兵在搶功勞。他估摸著,再抄掠個月余,就算直接退兵,不打宥州了,這趟也大有斬獲。

拓跋家丟了大臉,附庸部落或死或逃或降,如此表現,南山、東山各部黨項心裏也會瞧不起吧?那樣可就是死狗一只了!開春過後,他們的實力會愈發衰弱,屆時大帥多半能拉攏到更多的黨項部族來分食拓跋家的財富。

這宥州,很可能不攻而破啊!

跟著大帥打仗,可真是帶勁。若是換個人來,多半已經在鎮內征發全部士卒、民壯,弄個六七萬人,將宥州城圍個裏三層外三層,然後蟻附攻城,那樣要死多少人?一旦攻城過程中損失大了,宥州的拓跋氏更不敢投降,因為害怕城破後被人屠城泄憤。這一方猛攻,一方死守的,打到最後,天知道是什麽結局,反正雙方傷亡都會很大。

“走吧,去崔副將那邊集合吧。”李紹榮有些意興闌珊。

與李紹榮他們這邊類似的,還有已經運動到宥州以南百裏的義從軍部。

兩千草原部族騎兵數日前擊破了兩個部落,俘獲不少牛羊。隨後,他們甚至沖到橫山北麓,劫掠了一個據說是沒藏氏附庸的小部落。這個部落以種田為主,有寨子,不像草原上牧民一樣全無守禦,因此只被劫掠了少數牛羊、谷物和丁口。

不過魏蒙保也從這些俘虜口中得出了個重要的消息,那就是渾州川沒藏氏要出兵了,已經令他們部落準備糧食以及仆從士兵。

消息很快便送到了邵樹德案頭,於是他決定調整部署。

主力步軍不動,仍在城外屯著,不停邀戰敵軍,誘使他們野戰。騎兵開始慢慢收攏,一萬三千余騎呢,從橫山到宥州,一百多裏地,沒藏氏的步兵真敢大舉深入嗎?若敢來,那正好!一路上騎兵各部輪番上陣騷擾甚至小規模襲擊,讓你吃不好,睡不好,精神焦慮、緊張,始終處於全神戒備的狀態,待露出破綻時,騎軍各部一擁而上,如群狼捕獵,將其分食殆盡。

不露出破綻也沒關系。老子是靠步兵起家的,倚為心腹的也一直是鐵林軍、武威軍這一萬多步卒,這是自己最主要的財富,是自己的權力來源。以養精蓄銳的百戰精兵,對上你疲累至極、器械不全的山民,就不信打不贏!說不定,還能把拓跋家的人從城裏騙出來點,一起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