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西行

桃林塞之外,松柏翠綠,流水潺潺。

數十軍士趕著大車,說說笑笑。

他們在一處山谷邊停了下來。

這條山谷東西長達十五裏,兩側峭壁林立,如刀削斧鑿一般。谷中甚狹,深險如函,就像潼關附近的遠望溝、禁溝一樣的地形。

這種地形在西北其實很多,人們稱之為“塬”。塬頂非常平坦,可住人,可種地,但缺水。塬的四周是絕崖峭壁,直上直下,塬與塬中間有狹窄深險的谷道通行。

軍士們稍稍休息了一會後,便開始撿拾樹枝、砍伐雜木。

這條深險的峽谷就像地面裂開的一條縫隙,以前是交通要道,建有關城,名曰“函谷關”,但後來交通改道,關城漸漸廢棄,此時谷中松柏蔭蔭,不見天日,已成了附近軍士們的樵采之地。

樵采不是什麽好活計,即便在輔兵之中,也沒多少人願幹。這會前來的,要麽是上了歲數的,要麽是技藝不行的,或者幹脆就是被人排擠的。

眾人休息時高聲談笑,幹活時有氣無力,正想二度休息時,遠處有大群騎卒奔來。

眾人連忙聚集起來,議論紛紛。

有機靈的人爬上了樹,放眼望去,道:“有數千騎,往桃林塞去了。”

“你會數數?怎知有數千騎?”

“為何去桃林塞?”

“是不是朔方軍?他們難道沒地方住,要去搶咱們的地方?”

“不去打汴兵,來搶咱們的地方做甚?”

沒人說得清所以然。

桃林塞是陜虢軍的一個廢棄營地,就在秦函谷關舊址附近,東邊是長達十五裏的深險谷道,松柏如林,不見天日,西邊同樣是谷道,直達潼關,但相對開闊一些,有桃林置於其中,故得名。

騎軍奔湧向前,很快便至桃林塞外。他們也不嫌營地破敗,直接就將其占了下來。

與此同時,分出一軍,直沖靈寶縣西北三裏的浢津渡口,將其占了下來。

此渡口為大河津渡之要,可直通河中,陜虢軍設水手二百人於此,直接被趕走了。

桃林塞、浢津並不是他們僅有的兩個占領之處,事實上當大道的曲沃、新店等地,都分兵把守。

駐守靈寶縣的陜將朱簡有些驚慌,當天就親自前往理所陜縣,求見節帥王珙。

朔方軍這架勢,不動城池,但把關津要隘都占了,只要他們想,各縣之間的聯系將被截斷,這是要做甚?借道,怎麽借成這個樣子?

王珙正在府中欣賞舞姬表演,聽聞朱簡來了後,有些不痛快。

“朱四你又來作甚?”王珙起身來到節堂,看著一臉惶急的朱簡,奇道:“難不成有軍士作亂?”

“大帥怎還敢安坐?朔方軍數萬人湧入虢州,四處把守關津要地,不見其東出打汴兵,豈非假道伐虢之舊事?”朱簡也不猶豫,直接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

“安知建借道天平軍前往長安,遭朱瑄偷襲,三千軍盡沒於河上。邵樹德有此憂慮,也是尋常。其已書信一番於我,言把守諸關隘護衛糧道,並無他意。以此觀之,應是擔心我盡起陜虢大軍斷其歸路。”王珙想了想後,說道:“夏兵可曾殺傷我陜虢軍士?”

“不曾。”朱簡想了想後,答道。

“此事先不要管。人都放進來了,我鎮兵不過萬余,散處各地,如何敵之?”王珙擡起右手,幾次想捋胡須,又都放了下來,最後方嘆了口氣,道:“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都集中到兩座州城裏邊。我父在河中為帥,邵樹德焉敢奪我基業?數萬蒲兵,一旦渡河南下,歸路盡失,他不敢的。”

朱簡愕然,好像有那麽幾分道理,但總覺得還有些問題。

可主帥都這麽說了,他能怎麽辦?最後只能怏怏不樂離開。

他不急著回靈寶,而是先回了自家府邸。

他們這些外鎮將,於外領兵,家人都在陜縣,方便主帥監視,經常很久才能回趟家。

其妻張氏見夫君回來,很是高興,立刻遣人置辦宴席。

酒席吃到一半,來了一位客人,自稱姓朱。

朱簡本以為是哪個冒名攀附的假親戚,心中還暗哂,我就沒幾個家人了,你還來攀附,那卻是自尋死路,待我好好戲耍一番再殺不遲。

不過在客人自報家門之後,朱簡大驚失色,立刻將人引入書房密談。

……

石壕鎮之外,屯將打開寨門,將人迎了進去。

寨內有營房,有熱水,有食物,還有馬料。

屯田兵們將馬匹聚攏起來,按照騎督的要求,松松肚帶,喂些麩子、豆餅。

河南馬少,東平郡王大辦馬政,設了好幾個馬場。但畢竟時間還短,底蘊還不夠,若能像平盧、成德的馬政那麽興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