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浪成於微瀾(第2/3頁)

最關鍵的一點,徐武富在局勢惡化之前,就迫於形勢與宗族裏幾家大戶掏出大筆錢糧開發獅駝嶺等地,還大肆囤積物資,積極擴大內部的工造規模。

這些都給族中青壯充足的做工機會。

玉皇嶺與獅駝嶺之間新開墾的田地,也承諾優先租售給少田無田戶耕種。

宗族內部,即便徐武富與徐武江等人各有心機算計,但在當前危急形勢下,族中精銳骨幹都還能團結在一起。

可以說,徐氏在危機暴發之前,就成功的進行充分動員。

徐氏在玉皇嶺有兩千多青壯,附近還有七八家像上柳村這樣的中小村寨附從,一次能最多動員一千五六百名接受過鄉兵操訓的青壯,兼之除了大量糧食外,之前還囤積大量的鐵料、熟牛皮,提前就暗中擴大寨中的鐵匠鋪規模、鑄打軍械,制作鎧甲……

要說諸寨聯軍這時候不怕徐氏突然從後腹殺出來,那純粹是自欺欺人。

因此,河東街市防禦看似薄弱,但有玉皇嶺這個後顧之憂在,限制賊眾不敢傾盡全力,從白澗河東岸強攻街市,他們更只能將重點在西岸,不斷修築新的據點,一點點往軍寨近側逼來。

這其實就是河西諸軍上百年來,從抵禦黨項人的諸多戰事裏,總結出來的淺攻築堡戰術。

說白了很簡單,就是河西諸軍在黨項人占絕對優勢的騎兵面前,而河西以外又橫亙著數百裏綿延的砂磧帶(戈壁灘),使得長距離迂回作戰極難實現,風險也大。

在對抗黨項人的鬥爭中,西軍更多是依賴步卒短距離的進攻,利用步卒短暫的控制期間內,快速搶築塢堡、軍寨,一點點的往外延擴張疆域。

盧雄之前便是教鄉營用此法,配合徐懷在街市邊緣地帶抵抗賊寇。

鄭恢作為蔡鋌的謀主,此時藏身幕後,掀起這麽大的波瀾,他使陳子簫等賊酋用這種戰術從西岸進逼軍寨,實在可以說是一脈相承。

這使徐懷不覺得時間拖延下去,勝利的天平就一定會往他們這邊傾斜。

十數日前,陳實為履行他身為唐州知州、兵馬都監的職責,調集泌陽縣弓刀手及州選訓廂兵八百余眾,從走馬道西口入桐柏山,在玉山驛外圍的野狐峪,與賊軍對陣打了一場。

雖說州縣隨後派信驛傳往淮源的文函裏,說此戰撿得賊屍四百余具,但州兵戰後非但沒有繼續進攻玉山驛,反而倉皇間退出桐柏山。

而隨後圍困淮源的賊軍,卻多了許多制式袍甲、兵械。

由此可見,陳實倉促派兵進剿,必是在玉山驛前吃了大虧,事後卻千方百計的掩蓋敗亡的真相、粉飾太平。

此外,唐州除了鄉兵、縣刀弓手、巡檢司武卒以及廂兵等兵馬外,還有一營駐泊禁軍,而經略安撫使府就設在同處南陽盆地之中的鄧州。

然而從仲家莊慘遭血洗算起,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州縣也說多次稟呈路司,但從州縣反饋回來的消息看,也僅僅說路司那邊已將桐柏山裏的匪情上稟朝廷了。

雖說整個京西南路有駐泊禁軍加各州廂兵總計有一萬四五千兵馬可以調用,但對其狀況,王稟、盧雄他們並不看好。

無論是養寇也好,也是釋清自身的嫌棄,蔡鋌執掌樞密院,前期一定會主張京西南路自行解決剿匪事。

這也是很正常。

經略安撫使顧藩作為唐、鄧、襄、隨、金、房、均、郢等八州三十四縣軍政長官,轄域暴發匪情,顧藩都不曾試圖以路司的權柄,從諸州調兵遣將進剿,就直接稟請朝廷從別路調派精銳禁軍,這個經略安撫使也太容易混了吧?

然而以王稟對顧藩這人的認知,他即便不得不承擔起責任,也多半會保守的在桐柏山道西口加築塢堡,填軍防禦,將匪情限制在南陽盆地以東徐徐圖之。

這意味著淮源這邊短短兩三個月內,並不能指望援兵的出現。

兩三個月後,淮源支撐住或許沒有問題,但桐柏山之內形勢會不會加倍惡劣,徐懷實在沒有什麽把握。

看賊匪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便成燎原之勢,也令徐懷對前些日子磨盤嶺前突然閃現的那一小段文字記憶有更深的感觸。

歷史軌跡倘若不發生改變,不久的將來會有大股蠻敵從北方或西面入侵,兵臨城下而汴京不守,皇帝倉皇南逃,這並不叫徐懷難以想象。

有史以來,胡虜大寇中原並不鮮見,最嚴重時中原甚至在異族鐵蹄之下慘遭蹂躪百年之久。

徐懷之前有所費解的是,官家即便再倉皇從汴京出逃,身邊的護衛兵馬也不會少,大寇陳子簫囂張到何等地步,又或者說他手下聚攏了多少賊軍,敢去堵住官家從信陽逃往南陽的通道?

徐懷之前以為陳子簫這些賊酋再得勢,手下能聚攏三五千兵馬就頂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