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柳暗花未明

郭君判揉了揉胸口,雖然還隱隱作痛,但沒有傷著骨頭。

他這一刻也明白徐懷那一拳一掌是手下留情了。他對勁力的控制還沒有到收斂隨心的層次,要是徐懷傾盡全力打出一拳一掌,他怎能保住胸骨不斷不裂?

而他與潘成虎出手,並沒有留余力,卻僅能傷徐懷分毫,這一刻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情緒,與潘成虎站到一旁不再作聲,也沒有臉作聲。

徐懷也不顧肩臂處衣裳破碎,走到步階前坐下來,旁若無人的揉著烏青的肩膀,又將隨身攜帶的藥膏盒打開,將藥膏抹到傷處。

他不介意郭君判、潘成虎以及王孔等人跟朱沆、荀延年走到一起,甚至有意促成他們抱團,叫外人以為鑄鋒堂僅僅是王稟、王番父子麾下的幾系力量之一。

但這絕對不意味著,他就會允許郭君判、潘成虎混到朱芝、朱桐、荀庭衡這些二世祖身邊後,反過來騎到他們頭上出氣了。

隨著天雄軍從河東路諸州駐地集結過來,最快也僅半個月,最遲也不會超過一個半月,西路軍就會正式越過界墻殺入朔州境內。

雖說剛則易折,但徐懷現在沒有時間跟潘成虎、郭君判玩什麽以柔克剛的小巧手段。

他現在就是要明確告誡郭、潘二人邊線在哪裏,至少在北征伐燕之前別他娘沒事想著來惹他。

他現在沒有這個時間,也沒有這個心情。

伐燕戰事過後,都不知道有幾個人能活下來,徐懷現在不會去考慮這些。

而徐懷出手收拾朱芝、朱桐、荀庭衡這些二世祖,也是如此,這節骨眼上他沒有心思、心情陪他們玩過家家。

赤扈人已經突飛迅猛的崛起,契丹人不能制也;大越集結重兵,卻連吞並契丹人的雲朔等地完善北部防禦形勢都難,還隨時都會面臨毀滅性的慘敗;而在越廷之內,蔡鋌一系猶是他們最大的威脅。

在這重重威脅及巨大的壓力之下,徐懷哪裏有心思去跟朱芝、朱桐、荀庭衡這些二世祖玩過家家?

他甚至都不能容忍他們將二世祖的作風,帶到監軍使院來。

監軍使院是他們在即將到來的亂局之中,唯一能依賴的大傘,個別極端時刻甚至能取代都統制司(葛伯奕)執掌西路軍指揮權。

在如此巨大的危機之下,徐懷怎麽可能叫這幾個家夥的二世祖作風,將專掌功罪賞罰的監軍使院攪得烏煙瘴氣?

監軍使院內部都烏煙瘴氣了,憑什麽去執掌全軍的功罪賞罰?如何叫那些驕兵悍將信服?

不服就打。

朱沆、荀延年要敢嘰嘰歪歪,徐懷一樣翻臉。

要不然,徐懷寧可現在就走人。

現在就分道揚鑣,也好過被幾個二世祖以及那些養尊處優慣、到這個節骨眼上還要處處表現啥狗屁魏晉氣度的士臣,一起拖入萬劫不復的火坑。

當然,徐懷與王稟相處這麽久,對王稟的秉性還是了解的。

王稟就是剛則易折的性情,才不容於朝被貶唐州,他同時對伐燕也心存極深的憂患。

夜宴舉辦到現在,王稟沒有流露出慍色,說白了也是其子王番得任要職卻連左膀右臂都無,他心裏即便有再多的不滿也只能暫時隱忍下來,或許是想著等監軍使院正式運轉起來之後才加以管束,而不是一開始就將別人嚇得不敢投附過來。

王稟也是被貶桐柏山經年,性情稍稍柔和一些。

不過,徐懷知道他在夜宴上發飚,一定會將王稟心裏的不滿當場激發出來,有王稟壓住朱沆、荀延年,他還怕收拾不了幾個二世祖?

徐懷抹好藥膏,轉過頭看了站到一旁的朱芝、朱桐、荀庭衡一眼,沒有說話,但眼神流露的意思卻是明白無誤,在王稟松口之前,你們這三人龜孫子就得乖乖接受他的調教。

朱芝、朱桐、荀庭衡見徐懷不懷好意的看過來,心頭發虛,這時才真正領教到這頭莽虎不好惹。

“怎麽回事,怎麽都在院子裏?”王番這時才在鄭壽的陪同下趕回來,看到眾人都站在庭院裏,而庭院裏還有不少花木被打得枝殘葉碎,鋪地磚石也碎了好些,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朱沆、荀延年心口的氣還沒有理順過來,郭君判、潘成虎等都也一時落不下臉來。

盧雄、王孔也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將剛才的事說得更和婉一些。

他們不知道徐懷心頭的壓力多大,多多少少也覺得徐懷剛才的反應太暴烈了一些,除了有可能會加深與朱沆父子的矛盾,也有可能直接將荀延年父子趕走。

“爹爹,朱芝、朱桐以為徐懷武勇是胡吹的,慫恿郭軍使、潘軍使找徐懷比鬥——爹爹要是早回來片刻,便能看到郭軍使、潘軍使被徐懷打得像狗一樣嗷嗷直叫,可是精彩了,”王萱走過來,親熱的攙住王番的胳膊,嬌聲說道,“朱芝、朱桐他們也是沒用,他們與荀家公子三個人,連徐懷手下幾個小兵小卒都鬥不過,也被打得嗷嗷直叫,之前卻有臉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