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對壘

天雄軍在南北兩翼二十多條街巷,以與反抗蕃民對峙為主,絕大多數將卒都生怕動靜太大,吸引反抗蕃民更兇猛反攻過來,徐懷卻風騷無比的將戰鼓搬入戰棚組織夜戰,怎麽可能不吸引各方面的注意?

位於北城的法善寺占地規模不大,但主殿薄伽陀藏殿卻是大同城最大規模的單體建築,大殿僅台基的高度,就要超過城中絕大多數建築。

晨曦中,一名身穿鎧甲的中年人在十數健銳的簇擁下,匆匆走到大殿前,扶著西側的石欄,蹙眉往北城墻那邊眺望過去。

中年人都不到四十歲,但兩鬢已染霜色。

他目光堅定,緊蹙的眉頭予人如刀鋒一般的淩厲鋒芒。

一名正站大殿房檐之上眺望戰場的武將,縱身跳下來。

此時,北城墻上十數堆篝火在晨曦裏已是殘盡,縷縷黑煙裊裊而起,戰鼓聲卻在這時又一陣緊一陣的響動起來。

在戰鼓聲中,中年人能看到在緊挨北城墻的狹窄長街裏,天雄軍有百余甲卒,正高舉牌盾刀矛,以兩輛偏廂車開路,往己方街壘這邊殺過來。

“那邊打得怎麽樣?這一夜戰鼓未停,南城那邊都能聽見!”中年人看向負責指揮北翼對峙戰場的武將,問道。

“不怎麽樣!雷聲大、雨點小!”

那武將滿臉絡腮胡子,熬了三天三夜沒有怎麽合眼,眼睛裏布滿血絲,卻精神抖擻,像一頭蹲立在雪地裏的獵豹,透漏出凜冽的氣勢,恨氣說道,

“鄔散榮起初沉不住氣,幾次被挑逗派人殺出,卻無戰械遮護,折損了三四十人才學乖不再輕易冒進。對方見占不到便宜,夜裏所組織的十幾次進攻都是試探,挑逗詛罵,比揮刀子還賣力,只要忍住氣,都沒有多大的威脅。還有就是這狗日的鼓聲聽著刺耳,我淩晨想眯一會兒也不能,腦門子直抽抽。這些孫子,搬來一面戰鼓還不夠,一早又不知道從哪裏找了一些小鼓,一齊叮叮咚咚的敲響起來,叫人煩不勝煩,恨不得潑幾盆狗血上去。”

“蔡鋌派嫡系進入桐柏山行刺王稟,必然也認定勝券在握,但就是鎩羽而歸了。桐柏山眾人不容我們小覷啊——他們這麽搞也是攻心為上,你即便再辛苦,也要盯住鄔散榮不得懈怠。”中年人將灰黑色大氅攏緊起來抵禦清晨的寒風,蹙著眉頭盯住北城墻之下的狹窄戰場,吩咐武將。

“對方這次進攻多多少少有些樣子了,可能要真正接觸打一下。鄔散榮被折騰了一夜,心裏也憋著一股氣,多半會熬不住拉人馬上去對戰,但我現在沒有辦法強摁住他,”那武將說道,“我在鄔散榮後面添了兩隊人馬,此時叫鄔散榮受點挫折也好,不然難成大器!”

中年人點點頭,明知道對方用攻心之策,鄔散榮沉不住氣冒進對戰免不了要吃虧,但強摁住只會使其在前陣更加心浮氣躁。

而將領真正要成長起來,必然要在鐵與血經歷中磨礪。

很可惜族人數度勵精圖治,時至今日多沉溺於享樂,即便在此危急存亡之際,整日也只知道聲色犬馬、爭權奪利,已不知何為磨礪了。

武將又問道:“大人怎麽不將韓倫調回來?現在能替大人分憂、獨擋一面的人手太少。蕭辛翰等人看大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到現在還是緊閉內城,我看這次我們全殲天雄軍,他們也不會想著契丹大局,放棄對大人您掣肘。”

“韓倫是待罪之身,提前回來也沒有辦法公開露面,但待這一仗過後,確實可以將他調回來了,”中年人聲音沙啞的說道,“至於蕭辛翰他們,暫且由著他們吧!”

中年人除了看雙方在北城墻下即將接戰外,還眺望左右的街巷,驀然間注意到北城墻狹窄戰場後方,也是天雄軍百余將卒出發陣地之後,有一座木牌樓,手指過去問道:

“緊挨北城墻那座木牌樓是怎麽回事,我印象裏西北城沒有這麽一座木牌樓,竟然還恰到好處將後方都遮住了?是不是站到北城樓上,也看不到木牌樓之後的情形?”

“也不是正兒八經的牌樓,昨日午前才豎起來,不知道從哪裏拆出門板拼裝,應是有意遮擋我們的視野——站到北城樓看過去,能看到的也極為有限,只能看到他們正大規模拆除西北角樓之下的屋舍。或許是方便兵馬集結進攻,不叫我們提前看到他們的部署,或許他們還有著贏下此仗的妄想!”武將說道。

用各種手段遮擋出發陣地,防止敵人窺視後提前部署應對措施,是將領戰場上通常都會做的事情——武將對此並沒有特別的在意。

“不像,”中年人蹙眉搖頭說道,“天雄軍其他方向上,都是第一時間拆除易引燃的茅草屋舍——這也是更容易拆除。他們顯然更畏懼我們強攻進去縱火,更多將希望寄托在倉促間能攻下內城。他們即便還妄想奪南北城,僅僅從這麽狹窄的側翼,也難以發動多大規模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