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婚配

“爹爹,你摸摸看,你眼前確實是忻兒,臉皮子被風砂吹得黑亮,卻鑿實長壯實了,也高了一截!”

徐武俊抓住他爹徐仲榆枯瘦有如老樹皮的手,往徐忻臉上摸去。

徐仲榆這兩年得了眼疾,僅能感受到微弱的光亮,已經看不清物體了。

徐忻幾次捎信回來,徐武俊都讀給他聽,但徐仲榆心裏卻是不信,以為家裏編這一通謊言安慰他,認定長孫早就死於匪亂之中。

這一刻徐仲榆枯瘦的老手,摸著長孫徐忻的臉,顫抖著叫道:“沒錯,沒錯,眉弓有這道疤假不了,卻是忻孫兒八歲時頑劣,一跟頭磕石塊上,心疼得我好幾宿都沒有睡踏實……”

桐柏山匪亂後期,受徐武富算計,落入賊軍手中,乃至充軍嵐州,繼而經歷兩次北征伐燕——徐忻這短短兩三年的經歷,卻是要比當世絕大多數人都要來得曲折、艱難,這也叫他從當年的跋扈少年,成長為一名合格的青年武將。

“七爺,你家是不是早就給徐忻說了一房媳婦,就等著徐忻回鄉成親?”鄭屠湊過來,跟徐仲榆說道,“徐忻現在還能抽出幾天假來,是不是抓緊時間把這親事給結了?在朔州,我本來幫徐忻找了一個胡姬暖被窩,這小子啥好不學,偏學什麽‘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恁大奶、大屁股、臉蛋賊漂亮的一姑娘,叫郭君判給糟踏了……”

“征兵、操練,諸事忙碌,哪裏能走得開去!”徐忻叫道。

“這諸多事是忙碌,但又差你一個?!”鄭屠說道,“這也是軍侯的命令,趁著這當兒還能抽幾天空當,所有到下崽年紀的,只要得閑,全都趕回家成親,你也在列。”

“會不會太倉促了?”徐武俊也是微微一怔,遲疑的問道,“忻兒之前在軍中,僅有書信稍回,是說了一房媳婦,但三書六禮都還沒有走呢。”

“虜兵都要殺過來,往後戰事一場接一場,徐忻到時候在前面統兵作戰,哪有那個閑工夫三書六禮走上一遍?”鄭屠說道。

“如此倉促,姑娘家未必樂意啊?”徐武俊說道。

“許的是哪家姑娘,要是有什麽難處,找個人去說叨說叨:就告訴姑娘家,徐忻現在已經是副指揮了,再有功勛賞下,說不定明兒就是軍侯,到時候他家就得掂量掂量能不能配得上徐忻了,可不要怨這邊會悔掉婚約,叫他們找不到地方哭去,”鄭屠說道,“要是死活不樂意,你們還替徐忻看上別的哪家姑娘,找人說媒去!一家不行,就不能再換一家,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兩次北征伐燕,最終聚攏四千多桐柏山卒,大多數都是光棍漢。

這也不奇怪。

招安、流充嵐忻等地的賊軍,當年要是炕頭有婆娘有孩兒相守,有幾人會鋌而走險、落草為寇?

即便是那些陳年老匪,也僅有大小頭目有條件在山寨成親,但也是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也就潘成虎、郭君判等賊酋,才有能力“狡兔三窟”,在山寨之外給自己安排退路,當然也需要他們自己有這分心機與算計。

在朔州對桐柏山卒進行編訓,徐懷基本上將性情滑脫的老匪編入工輜營,而將在匪亂期間因為激憤或脅裹入夥、熱血未泯、作戰勇敢的新寇作為行軍作戰的主力,編為正卒。

而那些編入工輜營的老卒,在朔州時就基本給他們婚配了家人被屠殺後、生活無著落的胡族婦人。

倘若不這麽做,四千多胡族婦孺即便都遷到桐柏山裏,大多數人拖兒帶女也沒有生計可以依賴——不要說淮源山多田少,即便是平原地區,鑄鋒堂手裏並沒有掌握多少田地,賞賜有功將卒還不夠,又哪裏可能配放給胡族婦孺?

唯一能解決這些胡族婦孺生存的,就是將她們婚配給老卒,讓他們搭夥過日子——這同時也能解決胡族婦孺的歸化難題,以及叫這些滑脫老卒安下心來,即便回到桐柏山,也能成為他們所能發動的人力資源,而不是回到中原後,隔三岔五就從軍中逃走三五十人。

郭君判等人在朔州納娶胡族少婦、少女,徐懷也是持鼓勵態度。

桐柏山匪亂,淮源青壯損失接近兩萬,青年男女比例就已經嚴重失調,而接下來的戰事還不知道會持續多少年,也必然會大幅加劇男丁的消耗。

無論是從人丁繁衍,還是考慮到亂世之中,家中沒有男丁支撐的婦孺難以生存,回到桐柏山,徐懷也無意阻攔眾人多納妻妾。

鄭屠他在朔州也納了一名胸部賊大的胡吏遺孀為妾,也早兩個月安排送回桐柏山來了。

雖說他家宅子就挨著新巡檢司衙門,但進城到這時已經過去兩三個時辰,他愣是沒膽子回他家宅子看一眼。

他就怕他家婆娘早將嬌美胡姬賣到哪家窯子不算,還拿菜刀在院子裏候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