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王氏族人

星月滿天,徐懷勒馬站在山崗之外,看四十裏敵營靜寂無聲,也不知道赤扈人是否早就料到這一點,其南侵後的軍事部署,都有意無意的促成這點,又或者說朝中早就有人已與赤扈人暗通款曲了。

輕嘆一口氣,徐懷待要與眾人往大營馳去,這時候卻見有二三十騎從鞏縣城中馳出,往他們這邊的山腳下追趕過來。

“這些人想幹什麽,不會想著將我們留下來吧?”郭君判還在氣頭上,看二十數騎馳速極快,頗有來者不善的勢頭,將馬鞍旁的長弓摘下來,橫在身前,怒氣沖沖的說道。

傳信不像傳信,但要說二三十騎馳來是想對他們不利,也未免太托大了。

徐懷執轡看來人往山崗這邊馳來。

“來者何人?”

周景帶著十數扈衛上前擋住來者的去路。

為首兩名軍將在山腳下翻身下馬,朝這邊喊道:“七叔王舉可在山上,我們是王華、王章啊!”

“王華、王章?”

王舉下馬來,看到兩名軍將走近過來,借著月光看清來人的臉,激動拉著兩人朝徐懷走過來,叫道,

“沒錯,是王華、王章,是你四叔王岐武家的小子——二十六年前,你四叔王岐武率一部涇州軍卒出裕原口巡邊,遭到黨項人埋伏、包圍,身中三十七箭而亡;當時你四叔王岐武長子王化才十六歲,也歿於此戰,王華、王章兄弟更小,才三四歲。你父親蒙冤而亡,王氏一族逃出涇州避禍時,他兄弟二人也才十三四歲……”

為逃避蔡鋌等賊黨的迫害,當年在範雍的協助下,王舉逃出州衙後,就立刻安排王氏殘族遷出涇州隱姓埋名。

當時也沒有想過蔡鋌所持上詔是假,以為王氏一族不可能會有沉冤得雪的一天,王氏分作三支逃往外地,彼此之間也約定不再聯系。

因此徐懷在應州遇到王舉、範雍時,王舉、範雍也不知道另兩支王氏殘族遷往何處隱姓埋名,無從聯絡。

朝中此時雖然已經將蔡鋌下獄,也為當年矯詔事翻案,但畢竟還沒有正式的聖旨頒傳天下,徐懷還以為暫時還不可能與別的王氏族人聯系上。

徐懷沒想到在鞏縣能遇到四叔王岐武家的堂兄弟,忙下馬走過來,與王華、王章相認。

“王家人都好大的塊頭,真是個個將種啊!”徐武江、郭君判都過來跟王華、王章相見,見兄弟二人都約三十歲左右,王華臉面黢黑,亂糟糟的胡茬子覆滿半張臉,身形魁梧,好端端一個莽漢子,而王章卻要清俊一些,身形沒有那麽粗壯,卻也是高頎修長。

再想想王舉的塊頭,王憲、王峻兄弟二人雖然沒有那麽雄健粗獷,但塊頭要比普通人高頎彪健銳得多,不得不說王氏滿門都是習武的將種。

“你們這是怎麽回事?到底做了何等作科犯奸之事才被充入軍中,你們隨三叔公遷出涇州時,年紀已經不小,是否將將王氏家訓都忘了一幹二凈?”王舉看到王華、王章面頰之上都有刺字,頓時間語氣變得不善的問道。

禁廂軍將卒身上基本上有刺字,但招募入營伍的主要在手臂等隱匿處刺上姓名、軍隊番號,方便辨識。

禁廂軍也有相當一部分人都是刺配充軍的囚徒。

只有這部分將卒才會在臉面上刺字,而這個字也是官府判處流配之刑時刺上的,主要是防止囚徒逃亡。

王華、王章面頰有刺字,即便月色下難以細辯,但基本能確定他們不可能是通過正常招募渠道加入西軍的,而是作奸犯科犯事之後被官府判了流刑充入軍中。

王舉這些年逃亡藏匿太原,對王憲、王峻及範宗奇等子弟的管束卻是嚴厲,因為王華、王章的父兄早早戰死沙場,王舉之前將他們帶在身邊教習武藝,就當親生兒子教養,這時候看到他們臉上有刺字,臉色當即便黑了下來。

王舉再看山腳下還有二三十人牽馬等在那裏,又不善的盯住王華、王章兄弟二人,厲色問道:“他們又都是些什麽人?你們這時候趕出城來,是要與我們相認,還是以為有富貴可攀,將以往的盜匪同夥都拉出來投奔我們?”

看王華、王章所穿衣甲,便知他們在西軍只是低級軍吏,他們在軍中影響力非常有限,這時候竟然能有二三十人馬不管不顧的跟著投奔過來,只能證明這些人從頭到尾都追隨王華、王章兄弟二人的。

流配充軍,又自始至終有人馬相隨,王華、王章在流配充軍之前做過什麽勾當,王舉還能猜不透嗎?

舉族遷離涇州時,王華、王章年紀已經不算太少,他們父兄早亡,年幼時都是跟著王舉習武,心裏也最畏懼王舉,見王舉黑臉厲色質問,忙跪下來相訴:

“三叔公帶著我們逃入華陰縣,購置宅院更改姓名居住下來,起初日子還勉強能過,十年前關中大疫,三叔公、十七叔公,我娘、六嬸娘他們都沒能熬過去,相繼病歿,所剩不是老弱,就是婦孺,之前逃難時所帶的細軟之物也都耗盡,我兄弟二人實在沒有能力養活這麽多口人,就鬼迷心竅在華陽縣南面的山溝裏落了草,剪徑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