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孤卒

見陳滿身旁扈從竟然勸阻陳滿與楚山合作,特別是這扈從勸說陳滿時手按住腰間的佩刀,周虛易也是一驚,不知道從哪裏半路殺出來一個程咬金。

陳滿很是失魂落魄,卻沒有注意身旁扈從的異常,只是覺得他的話很有道理,確實完全可以將周虛易、周景二人先扣押下來,看接下來兩天的形勢發展。

他雖說曾為越臣,但他半生坎坷,還是在隨趙彰投降之後才撈到一個都指揮使的差遣——他之前在京中從軍,連養家糊口都難,大越可真沒有多少令他掛念的啊!

他真需要拿身家性命、全家老小,去為最後那一絲談不上多強烈的掛念冒險嗎?

周景、周虛易被關在牢室之內,看出那名扈從非同尋常,也看出這扈從在勸諫陳滿時眼裏暗藏殺機。

不過,陳滿身旁另一名扈從同樣也悄悄將手按住腰間的佩刀,令周景、周虛易不敢輕易出聲提醒陳滿,就怕驟然事出驚變、血濺當場。

“陳將軍既然不信任我等,且待觀望兩天,看我家節帥有無可能將滿城叛臣逆將殺得血流遍地!”周景坐回到牢室角落裏的幹草堆,不以為意的笑道,“這牢室也挺舒服,我們睡上兩天,就當入秋貼貼膘了!”

周景就想著先穩住陳滿身邊兩名扈從。

就算陳滿現在聽從這名扈隨的勸告,將他們扣押下來觀望形勢,事情還有轉機的——且不說還有其他部署,徐懷親率精銳突入汴梁外城後,看到朱仙驛這邊一直都沒有反應,也能猜到這邊出了意外,實在沒必要現在就磕個魚死網破。

周虛易見周景能如此鎮定,暗感楚山大將級人物真不是好相與的——他也強按住心驚膽顫坐回幹草堆裏。

只是在他坐回草堆那一刻,看到陳滿身邊另一名扈從驀然將腰間佩刀拔出半截,驚得要尖叫起來。

周虛易的異常反應,也是叫陳滿一驚,愕然轉頭看去,見親從拔出刀來,又驚又怒質問道:“姜平,你要做什麽?”

陳滿下意識就要將腰間佩刀解下來去抵擋,但是他慌亂間哪裏來得及抵擋?

陳滿以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卻不想姜平長刀出鞘後,一道刀光卻是徑往那名勸他扣押周景二人、觀望形勢的親從陳角頸項斬去。

“你!”陳角只來得及伸手抓住斬來的刀刃,但刃口已經斬入他頸項三尺,感覺血飚射而出,難以置信盯住平時有如手足、在陳滿麾下共事十數年的姜平。

陳角一屁股坐地上,不甘心的撐住最後一口氣,苦澀問道:“你為什麽殺我?你能讓我死得瞑目嗎?”

“陳兄弟,對不住啊,皇城司雖然也扣押了我二子,脅迫我與你一起暗中盯住陳將軍,但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我是靖勝軍遣散出來的孤卒啊,還是不甘願當胡兒走狗啊!”

待陳角咽過氣去,姜平將帶血的刀回鞘,朝陳滿說道:

“汴梁城陷,陳將軍被扣押放歸後,我與陳角慌稱家小在大亂中走散了,實則是被皇城司扣押為人質,要挾我們充當皇城司的密探,盯住陳將軍——之前也實在對不住陳將軍,陳將軍暗中對赤扈人不滿,明知道朱仙驛有義軍活動卻有意視而不見,我們因為家小受脅迫,都如實密報皇城司了;皇城司甚至有意使陳角取代你來守朱仙驛……”

“靖勝孤卒是怎麽回事,你實際一直暗中替楚山做事?”陳滿難以置信的問道。

“周爺與周寨主並不知道我是靖勝軍的孤卒,”姜平搖頭說道,“王帥身死時,我才在靖勝軍從軍兩年,也沒有立下什麽戰功,只是無名小卒而已——蔡鋌奪得靖勝軍兵權後,不斷將舊卒分拆到其他軍中,我也就在諸軍間輾轉流落,直到與陳將軍您與陳角相識,拼得一些戰功,才獲任隊率,再一並調入京中禁軍。說實話,這些年我都快忘了自己曾在王帥麾下從過軍!不過,陳將軍你一次酒後說我大越男兒,怎能屈膝寄於胡兒身下討食,我深受感觸,一直想著跟陳將軍說破這事,只是苦無機會,還望陳將軍勿怪!”

“這怎麽能怪你?”驟然間發生這些事,陳滿內心也是極受沖擊,失魂落魄的說道,“我就知道皇城司不可能這麽信任我們這些降將!”

“周爺與周寨主是不是可以……”姜平看向牢室裏的周景、周虛易,問陳滿道。

“你快快將牢門打開!”陳滿又覺得只是吩咐姜平不合適,忙站起來一並將牢室柵門打開來,朝周景施禮道,“陳滿當如何做,還請周參軍指點!”

看著倒在血泊中的親從陳角,走出牢室的周景也沒有想到這事在瞬息間會有如此的一波三折,朝姜平拱手問道,“姜兄弟,當年靖勝軍在何人麾下討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