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紹隆二年

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饑民,經東洲寨送往桑赤、長林大營,再輸送到沿荊北長堰、章樊新河分布的軍寨之中。

為盡可能利用低窪地,長堰沿著瓦子湖、白露湖北岸的地形曲折而走;一擔擔泥土,由二三十萬男女不分老少,從新開的河渠之中挑到河堤,眼見著堰堤一天天堆高起來。

巫山深處開采的木料、石料,順著東西向的溪河或新辟的山道,源源不斷的輸往河道及長堰開鑿、修造工地,用來建造堰壩、垸寨及屋舍。

這一切的背後,除了南蔡招討司從楚山各地抽調近兩千名鄉吏、工師進行組織實施外,更重要的還是糧秣以及各種工具的物資支持。

進入十二月下旬,南蔡招討司招攬的流民,加上從當地招募的失地貧民以及從南蔡遷來的民眾,總數已經超過二十五萬,每日消耗糧食就高達兩千余石;從汝蔡兩地征調兩萬多頭牲口補充畜力的不足,每日所消耗的草料也是無數。

當然,開鑿河渠、修造長堰、垸寨,離不開趁手的工具。

新帝登基,改元紹隆。

紹隆元年楚山四座冶鐵監直轄鐵場,總產量如期突破十萬擔,但到九月往後,冶鐵監所出精鐵全部停止外銷。

原經鑄鋒堂外銷部分,全部打造成釬鏟鍬犁等工具,運入荊北四縣供南蔡招討司調用。

流民聚集洞庭湖沿岸,不是沒有想過圍墾灘地、種植糧食,但以木鍬木鋤為工具,又沒有牲口供役使,費時費力,收效極微;更沒有能力修築大壩大偃阻擋洪水,一場洪水便能將所有的努力化為烏有。

楚山能在汝蔡兩州大規模開墾坡地梯田,主要也是得利於普及精鐵鑄鍛的工具;婦女也能較為輕松的參與田間勞作。

於荊北修造大堰、開鑿河道,楚山源源不斷往荊北四縣輸送的,除了糧食之外,主要就是各種鐵器以及畜力。

這些與數以千計的鄉吏、工師,都是楚山這些年真正積攢下來的家底。

經舞陽陸運至方城,於白河上遊換小船至泌陽,再由泌陽換中型舟船沿白河而下入漢水、經華陵縣北澤口入華陵河,直到樊台入庫,這條運道規模不斷擴大,到十二月下旬時總計調集萬余輜兵、四五千匹騾馬、四百多艘大小舟船,確保物資源源不斷的運抵荊北。

當然,消耗最為巨量的糧食,大半還是從南陽、襄陽以及荊北等地征購。

分布於南陽及荊北四縣各地的百余糧棧,保障了每天能有十數乃至二三十萬斤糧食征購上來,然後源源不斷往樊台運來。

征購較為順利,一方面是南蔡招討司在荊北大規模發動限租退佃,迫使大小地主將手裏大量囤積的糧食清退給佃戶,促使荊北糧食流動起來。

另一方面,各地宗紳也紛紛盛傳楚山將強行霸占南陽荊襄等地,擔心會受清算的宗紳紛紛拋售田宅,遷往江夏、建鄴等地居住。

他們以往所囤積的糧食,也是大規模對外拋售,充盈糧市。

南蔡招討司同時也在荊北發布糧食征購令,除了楚山所設糧棧之外,嚴禁其他糧商入市購糧。

征購令雖然令地方宗紳痛罵不已,但非常有效的將荊北四縣的糧價,從早初的每石七八貫壓低到兩貫不到。

荊北四縣雖然水患頻發,居住人口稀少,但土地肥沃,兼之前年洞荊聯軍大寇荊北,主要被限制漢陽、沔陽、監利三縣,並沒能延伸到華陵、荊門、山陽、江陵等地,地方上的存糧還是充足的。

只是這些糧食被大小地主囤積在手裏,佃戶租種糧田,不僅要繳納六七成的佃租,還要承擔多次加征的稅賦,糊口都難,囊中自然剩不了幾粒口糧。

一道限租退佃令,雖說令荊北四縣宗紳對楚山恨之入骨,嘩鬧者極眾,卻令荊北四縣的大小地主一下子吐出近百萬石糧食來。

再加上從襄陽、南陽以及郢隨等地的糧食源源不斷的輸入,南蔡招討司供給南蔡縣及荊北四縣的糧食暫時卻沒有出現短缺。

雖說朝廷始終保持沉默,沒有同意徐懷的奏請,但十二月往後,南陽招討司所轄兵馬正式編為天雄軍後軍,以唐盤、範宗奇為正副統制,共編五廂步甲;南蔡縣尉司的水步軍也直接歸由後軍節制。

南蔡船場也搶在九月底之前建成,但造船木料收儲後需要長時間窖藏陰幹才能使用,而楚山之前在信陽、楚山等地所儲備的木料,在九月之後就沒有辦法才從淮南走水路運抵南蔡。

面對這種情形,楚山也是克服種種困難,將在信陽、楚山所備的物料,特別一些笨重巨大的木料,先經水路運抵舞陽,然後用騾馬走陸路運到方城,才轉水路運抵南蔡船場。

這也虧得楚山用精鐵鑄造輪彀、軸輿,馬車足夠堅固,要不然兩百多裏陸路不知道要多投多少人手,不知道會有多少馬車半道拉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