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踏營

鑄鋒堂商隊年前從京襄出發時,護衛騎兵加上武士齋舍的見習武官總計四百余精銳隨行。

從洮源出發南下,商隊護衛沒有承擔正面作戰任務,主要作為大營守衛的補充,但鄔散榮、蕭泫所率主力騎兵僅三千五六百人眾,輾轉萬裏根本沒有辦法將外圍守得滴水不漏,有好幾次被襲擾的敵騎殺到大營隊伍之前,張雄山、孫延觀也必然要率部一同奮力搏殺。

在進入吐蕃高地與橫斷山脈的過渡帶,鄔散榮、蕭泫麾下的騎兵部隊傷亡慘重已成強弩之末,商隊護衛則更為頻繁的承擔突襲、掩護、斷後等作戰任務。

商隊護衛即便是千挑百選的精銳,特別是武士齋舍的見習武官,都有相當不弱的身手底子,但經歷近一年如此殘酷的行軍作戰,也損失上百人,另有百余傷病,此時剩不到兩百人馬還能繼續持刃作戰。

孫延觀率領集結的兩百人馬趕到峽口待命,登上坡崗看到南側的援師在殺得蕃騎紛紛往兩翼敗退之後,既沒有追擊兩翼潰敵的跡象,也沒有稍退休整的意圖,而是分作三部:

一部以重甲騎兵居中,一部以輕騎遮掩兩翼,一部於重甲騎兵與兩翼輕騎之間下馬持盾而行——有一百多戰馬,直接遺棄在身後的戰場上。

“他們要做什麽?”孫延觀震驚問道。

在武士齋舍修習過,孫延觀當然清楚這是輕重騎與步甲混編的突擊陣型,問題是五百人馬編成鑿穿式突擊陣型,指向的是簡陋柵墻屏蔽、內有五千蕃兵峙守的敵軍大營,這怎叫他不驚?

“不知領兵主將是誰,狗娘的,這是要直接踐踏敵營啊!”鄔散榮叫道,“莫非真是徐懷親至?”

雖然理智上叫鄔散榮認為此時掌握整個京襄乃至大越命運的徐懷,不會在中路大敵壓境之際如此任性,但這種意圖鑿穿厚壁的突擊作戰風格,又是那樣令他熟悉。

“援師主將有可能是烏敕海,也有可能是徐憚!”

援兵正往敵營推進中,距離他們有三千余步,也不可能認清面目,但張雄山作為軍情司右參軍,對制司諸將以及年輕一代將領的作戰風格,還是頗為熟悉的,猜測說道。

“鄔散榮、蕭泫,你們親領將卒下馬持盾步戰,隨時準備突入敵營!”蕭燕菡肅然下令道。

敵營在峽口一側填以大量的障礙物,他們原計劃是派出騎兵逼近敵營,將一部分敵兵吸引到峽口這一側以為牽制,但援兵已經做出踏營的勢態,他們自然也要努力清除障礙物,爭取也盡快殺進去聯手踏營。

這也是先遣兵馬傷亡太慘重了,不多的能戰之兵也是太疲憊了,要不然他們現在就應該拼盡全力先撲上去。

現在嘛,只能讓援師承擔吸引敵軍主力的重任了。

不過,鄔散榮、蕭泫以及他們麾下諸多武將,此時皆是士氣大振;孫延觀則是請求率部打前陣從峽口殺出。

……

……

大營之中的蕃兵、布曲寺的喇嘛、上師,以及逃到兩翼坡地以避兵鋒的蕃騎,看到這一幕則面面相覷,好一會兒都不敢相信這點敵援就敢直接殺往他們的大營。

然而一步步發展下來的事實,證明了他們猜測無誤。

主導這次兵馬集結、圍剿契丹殘兵的幾名布曲寺上師,都想著派人對逃到兩翼坡地的散騎、潰騎下令,令他們到南側谷口,也就是繞往這支神秘援兵的背後集結,可能有前後夾擊這些神秘援兵的良機。

然而部落貴族出身的幾名千夫長,見這支神秘援兵直奔大營而來,則策馬在大營中奔走哇哇大叫,命令百夫長們快快率領所部到大營的南柵墻後列陣備戰。

地廣人稀的吐蕃高地分布大量的草甸、草場,牧業要遠比農業發達,不缺戰馬;大理也主要是通過茶馬道,以茶鹽布匹跟蕃人交易馬匹、草藥等物資。

因此集結於神玉山這處平壩之中的七千蕃兵,絕大多數都是布曲寺從朵甘思北部諸部抽調的騎兵部隊。

不過,峽口外側的這處平壩看似開闊,最寬處十二三裏,最窄處乃是南北兩側的出口位置,僅有千余步寬,南北通長二十余裏,容納七八千人紮營沒有一點問題,但將兩萬余戰馬、牦牛(充當補給、馱運糧秣物資)等都拉進來,那就有些擁擠了。

更何況那麽多的馬匹、牦牛,需要數十萬畝的草甸放牧才能養活。

蕃兵總不可能學契丹先遣人馬,撤入深峽之中,就直接將一大批牲口屠宰曬成肉幹或醺制臘肉儲存起來,盡一切可能減少消耗將有限的草料讓給戰馬食用。

因此七千蕃兵主要集結於峽口外的簡營裏,而馬匹、牦牛等牲口則分散於周邊的壩原、丘陵之間放牧。

也是看到蘇蕈、徐憚率領五百余騎不聽勸阻,堅持從南面北上,蕃人才緊急調來兩千余匹戰馬,以為有兩千騎兵足以用來攔截、殘滅擅闖過來的商團武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