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將計

銅官山原名金牛山,早在春秋時,世人就在這裏發現銅礦,西漢年間在這設立“銅官”專司冶煉,銅官山由此而得名。

銅官山位於銅陵縣城東南方向僅四五裏許,東與建鄴府所轄、一馬平川的繁昌、南陵兩縣相接,北面與羅望率荊南軍殘部被圍困的廬江縣隔江相望,可以說是非常關鍵的一個節點。

韓圭與史琥找劉隸、劉仁美談妥倚寨築營之事就告辭離開了,午前銅陵縣征調五百多民夫趕到劉王寨協助修造營寨——劉隸也特意著劉壯飛帶領寨子裏百余青壯扛著大鋸、鍬鏟,協助砍伐樹木、開挖壕溝。

擔心京襄援軍前鋒有可能吸引虜兵大舉反撲,特別是銅陵、池州以北的江面都還在赤扈水師的絕對控制之下,劉王寨內部的防禦沒敢有絲毫的松懈,劉仁美午前在寨墻上巡視,告誡寨勇莫要得意忘形。

劉仁美午時回到父親所居的茅舍,看到父親劉師望站在院子裏,正往東面眺望。劉王寨東南角地勢較高,視野可以越過寨墻,眺望到銅官山東麓修建營寨的情形。

“虜兵似乎並無反應,這是要叫京襄援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在銅官山東麓紮下營寨嗎?”

劉仁美雖然不解父親為何堅持不與京襄接觸,但他內心還是敬重他父親的,這時候心裏有了疑問,也坦然相詢。

劉師望收回遠望的眼神,看著長子還未被歲月刻畫的年輕的臉,問道:“以你之見,渡江虜兵後續會怎麽做?”

“虜兵應該不可能再對建鄴城進行強攻了,隨時都有可能會撤到江北去吧?”劉仁美說道。

“虜兵如果想強攻建鄴,還有機會嗎?”劉師望問道。

“靖勝侯親至牛首山督戰勤王,短短七八日就召集六七千義軍,虜兵哪裏還有機會攻下建鄴?”劉仁美說道,“再說,兩萬宿衛禁軍在京中也不純是擺飾吧?”

“赤扈人自己也知道失去強攻建鄴的機會了,應該也已經放棄一舉攻陷建鄴城的妄想了,那他們集結兵馬,反撲銅官山,或者在繁昌、南陵兩縣,沿青戈江建立攔截防線,又有什麽意義呢?那麽做,不過是將其有限的渡江兵馬分割成首尾難以相顧的三部分,特別是其倉促進駐銅官山以東的兵馬,還隨時有可能遭受到來自牛首山義軍與京襄援軍前鋒精銳的淩厲夾擊。”

劉師望悠悠說道,

“靖勝侯這些年南征北戰,用兵無堅不摧,絕非尋常將帥能及,赤扈人哪裏敢在靖勝侯面前露出這麽大的破綻?接下來虜兵想做的,或者說是他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將戍守建鄴的宿衛禁軍、附近州縣受靖勝侯感召聚集起來的義軍鄉勇,以及後續從諸路州縣增援而來的勤王兵馬,牽制在南岸,以便他們能獲得更多的時間,逐一攻陷廬江、舒城、壽春等淮西重鎮。抱著這樣的目的,他們完全可以將有限的渡江兵馬集中於草汊河或破崗瀆入江河口附近……”

“父親以為靖勝侯會如此應對?”劉仁美問道。

“或許這本身就是靖勝侯所希望的吧?要不然他們哪裏需要花氣力在銅官山建營寨了?無非是徐徐圖之罷了!”劉師望輕嘆一口氣,說罷就負手往茅舍之後走去……

……

……

“……徐懷恃南朝建繼帝真假難辨之密詔誘誅鄭懷忠、鄭聰父子,助淮王趙觀登位,趁趙觀及淮王府系將吏心緒激蕩之余,徐懷獲得與荊南、荊北制置司共同招討洞庭湖匪的權力,轉頭就奔赴荊北組建南蔡招討司,但實際借此名義,控制南陽、襄陽等地,迫使南朝不得不割京襄許其自治——而從這一刻起,徐懷不為人臣之野心可以說是彰顯無遺了……”

破崗瀆河口大營,赤扈渡江主要的將領齊聚一堂,與代表平燕宗王屠哥抵臨建鄴的淄萊兵馬副都總管桂布商議後續在長江以南的應對策略。

這段時間渡江諸將都已經清醒的意識到,或者親眼看到徐懷抵臨建鄴後,對南朝軍民的士氣提振有多恐怖。

即便再驍勇驕傲的赤扈老將,在壽春、廬江等城未下的情況下,也不敢主張進一步從本就因為戰線拉得太長而捉襟見肘的北岸繼續抽調兵馬渡江。

這時候果斷從建鄴撤出去,趁南朝援師集結還極為有限之時,重點加強對廬江、舒州、壽春等城的進攻,也就成為平燕宗王府諸將的主流意見。

仲長卿這時候卻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鎮南宗王府諸將對京襄與南朝朝廷割裂及猜忌,一直都有極其深刻的認識,要不然也不會在兩年對峙作戰無果之後,就直接主張與南朝媾和。

目的其實就是促使南朝朝廷在沒有外部威脅的情況下,加強對京襄的遏制,促使京襄與南朝朝廷的矛盾公開化、激烈化,甚至與他們聯手將京襄扼殺在徹底崛起難制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