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宴

葛伯奕作為三朝元老,以樞密副使執領荊南制置安撫使,放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是宰執級人物,地位比劉衍、張辛、錢尚端等人更高,也不比王番、高純年、顧藩、朱沆等人稍遜。

葛伯奕親自護送新募之卒趕到滁州,交由羅望統制後,返程時前往建鄴覲見紹隆帝乃是當然之舉。

葛伯奕進京當夜,紹隆帝在賢文殿設宴,為葛伯奕接風洗塵,召集朝臣共商朝政。

雖說紹隆帝還沒有下定決心接受魏楚鈞的勸諫,直接立齊王寅為皇儲,但近來不僅頻頻召見張辛、錢擇瑞、喬繼恩等人商議朝政國策,還將原沁水知縣鐘應秋以及澤州出身的劉致遠、馬思靜等一批先主所重用的舊臣都陸續調整到吏部郎中、刑部侍郎、建鄴府通判等更重要的位子上來。

紹隆帝甚至還遣使前往廣南西路橫州慰問胡楷,將胡楷從橫州團練副使升授團練使,甚至不禁京中傳言將再度啟用胡楷。

總之紹隆帝近來是千方百計對先主舊臣展示其友善恩寵的一面。

這次設宴,除了周鶴、高純年、王番、汪伯潛、錢尚端、錢擇瑞、朱沆、張辛、寧慈、晉莊成、董成、喬繼恩以及武威郡王趙翼等人外,紹隆帝這次也難得想到自己的侄女、侄子,特地下旨召纓雲公主攜齊王趙寅進宮。

葛伯奕身為荊南制置使,沒有太多的時間滯留京中,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也不想在荊南之外滯留太久。在賢文殿大宴之上,他也就開門見山談及此時赤扈兵馬大規模集結於南淝河、李陵山一帶的戰局:

“老夫一生征戰,雖說建樹不多,但自詡還有幾分眼力,還請陛下與諸相公耐心聽老夫啰嗦幾句。徐侯用兵犀利,令胡虜首尾難以兼顧,不得不暫棄壽春於不顧,而將兵馬集於南淝河、李陵山一線,尋找與我朝大軍決一死戰的機會。這是當下戰局顯而易見的,大家都沒有意見吧?”

葛伯奕身為三朝元老,身為樞密副使、荊南制置安撫使,也有足夠的資格對當前的戰局評頭論足;以往朝政每有大政需要決議,紹隆帝也是會遣使前往荊南谘議。

不管政見、派系有多不同,葛伯弈這番議論,殿中也沒有誰能說個不是。

雖說在徐懷、劉衍等將帥的主持下,東西翼大軍逾二十萬兵馬沿龍舒水(廬州)-巢湖-浮槎山-張八嶺-練子山(滁州)一線鋪陣開來,形成相對穩定的戰防線,不僅江南兩浙以及荊湖等地局勢都已基本安穩下來外,就連淮東年後的春耕也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但壽春城仍然處於虜兵重重合圍之後,包括投降的歸德軍在內,淮南甚至盤踞著二十五六萬敵軍未撤。

大殿之上,要說誰這時候能不牽掛淮西戰事,純粹是自欺欺人。

就算是對徐懷最有信心的王番、董成等人,要是哪天沒有接到,或者因為天氣緣故,拖延一天半日才接到舒城、廬江按日發來的戰情信報,也會心緒難寧。

而說到淮西戰事,赤扈人暫時放棄對壽春的強攻,大舉往南線增兵,諸多朝臣既為壽春暫時沒有淪陷之憂而松一口氣,但同時又擔心龍舒水-浮槎山防線出什麽變故,再令大勢傾覆過來。

當然了,患得患失、寢食難安,除了是諸多朝臣的真實寫照外,朝野稍知形勢者,也基本上都是這樣的心態。

“徐侯用兵,奇正相依,令人嘆服。”

葛伯奕此時也絕不吝嗇對徐懷的贊謄之辭,說道,

“敵軍偏師突襲建鄴,徐侯孤身馳援京中安定人心,乃是以奇兵相應;如今敵軍往南線氣勢洶洶集結兵馬,以求決戰,徐懷則下令諸路兵馬鎖營拒敵,以挫虜兵銳氣,無疑又是厚重無鋒的守正用兵之法。徐侯用兵肯定是不存在什麽問題的,此時我朝大軍多為諸路雜散兵馬,戰鬥力還欠缺了一些,絕不能輕易給虜兵決戰的機會。不過,雖說這麽拖延下去,到明年春後虜兵怎麽都要從淮西撤出去,但是除了消耗數以億計的錢糧不論了,壽春等被圍城池,那些對朝廷忠心耿耿的軍民又有多少人會饑饉而死?那麽多逃避戰難、流離失所的饑民,倘若得不到安置,會不會又滋生洞荊之禍,朝中也需慎重起來!”

王番與董成對視一眼,他們剛才以為葛伯奕說徐懷及京襄的好話,意在示好,又或者是擔憂徐懷一意拖延不戰,但聽他說到這裏,都琢磨出別的味兒來。

周鶴、高純年、喬繼恩、寧慈等人都是成精的狐狸,之前還客套的跟葛伯奕唱和,這時候都齊齊閉上嘴,想看葛伯奕到底有什麽話要說,也暗暗猜測葛伯奕這次親自護送新募之卒交給羅望統制,應該不單單不滿徐懷強奪荊南軍兵權這事吧?

當然殿中也有人不介意,或者說別無選擇跟潛邸系走得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