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軍議

“這豎子是逼我們讓出壽春!是可忍,孰不可忍?”

酒宴過後,潛邸系將吏於樞密使汪伯潛的住處齊聚一堂。

倘若說他們午後還僅僅是沒有根據的猜測,但剛剛在酒宴上聽周鶴之子周良恭當眾提及渡淮之事,而京襄眾人皆一臉淡然平靜,基本上可以坐實京襄確有此想。

這次淮南會戰,壽春再次被圍逾一年之久。

在這一年多時間裏,壽春依托修築得堅厚異常的兩重城墻進行防禦,也在城墻內外修造內外壕、羊馬墻等多重防禦,但赤扈人不僅在城墻之前架起兩百多座重型投石機夜以繼日的轟砸,還驅使投降的歸德軍以及附近州縣的降軍,夜以繼日的附城強攻,還將一具具腐爛的人畜屍體投擲進城誘發疫病。

雖說最終咬牙堅守下來,但壽春城皆是殘垣斷壁不說,軍民傷亡也極其慘重。

之後壽春守軍又不得不接受徐懷的調動,派遣上萬軍民參與淠口營壘壕溝的修築、挖掘,還參與對淠口虜營的強攻。

壽春精銳戰兵從戰前五萬有余,由於戰死、重殘及疫病,已經下降到不足三萬,亟待休整補充。

倘若不進行充分的休整,明年春後就要跟隨靖勝軍、驍勝軍及宣武軍大規模渡淮參與反攻作戰,葛鈺難以想象他們手下能有多少兵卒咬牙支撐下來。

而壽春水軍損失殆盡,他們直接從壽春渡淮進入下蔡與潁上之間的區域作戰,誰敢相信信陽水軍及淮東水營就一定不會故意放虜兵水師戰船從兩側的潁口、渦水殺出,切斷他們的退路?

到這一刻,魏楚鈞、葛鈺他們已不難猜出,周良恭在宴席上提渡淮之事,就是替京襄張目,逼迫他們將雄峙淮水中遊的重鎮壽春讓出來。

韓時良坐在燈前,臉色陰沉的沒有吭聲,但隨行將吏認為他們付出那麽大的代價,不說論功行賞了,卻不想京襄竟然與周鶴父子勾結,千方百計想逼迫他們讓出壽春,可謂手段卑劣、無所不用其極。

都不用魏楚鈞、葛鈺鼓動,他們也是一個個義憤填膺,恨不得現在就闖去找徐懷理論。

“好啦,軍議還沒有開始,現在只是周良恭一個不值一提的人物站出來鼓噪,你們有什麽理由去闖行轅?一點規矩都不講了?”韓時良臉色難看的喝斥道,“一切且待明日軍議再說……”

……

……

徐懷以提舉天下兵馬勤王招討使的名義,如此興師動眾的舉辦如此規格的軍議,當然不可能一天就結束掉,也不可能第一天就正式將渡淮之事拿到台面上進行討論,而是先對第二次淮南會戰進行總結。

建鄴水師的覆滅以及合肥等城的失守,朝中的諫官早已磨刀霍霍,還輪不到徐懷在軍議上指手畫腳。

不過,淮南會戰所取得的戰功、戰績,都要上奏表為諸將卒請功行賞,有關戰功、戰績的統計、總結,歷來都是戰後收尾工作的重中之重。

這次淮南會戰又涉及諸路兵馬協同作戰,結功、戰績統計得合不合理、有沒有缺漏,自然不能是京襄一家說了算。

以往這些都是樞密院的工作,但徐懷這次卻先要在軍議上公布初步統計的戰果,要求諸路將臣進行充分討論。

在大家形成共識之後,徐懷會直接以提舉天下兵馬勤王招討使的名義上奏表請功。

誰能說他的不是?

徐懷也沒有說不讓樞密院對他的請功奏表進行復核。

當然,戰後進行軍事總結,乃是京襄的慣例。

說白了就是要通過一次次的得失總結,不斷提高各級將吏統兵作戰的水準。

京襄對戰功的評判標準,也不是簡單的歸結斬獲首級多少,更主要還是看諸部對戰役目標的最終實現做出多少貢獻。

信陽水營順流而下,在撕開虜兵水師在淮河上遊的三重封鎖,與淮東水營及荊州水師會合的過程中,有幾次作戰頗為冒進,導致一些不必要的傷亡,但在切斷南岸虜兵退路上發揮最為重要的作用與犧牲。

單單就圍殲淠口虜兵一戰,信陽水營論功不僅排在淮東水營及荊州主力水師之前,甚至還排在後期承擔對虜營強攻作戰任務的靖勝軍等部之上。

諸路勤王兵,雖說有很多營伍並沒有斬獲多少虜兵首級,但在連營推進、搶築營壘以及防禦營壘等事上表現上佳,論功自然不會低。

而有幾支人馬,輕敵冒進,動輒將友軍的側翼暴露出來不說,不能與友軍積極協同作戰不說,甚至還有好幾次故意封擋友軍推進方向,目的就是為多搶幾顆虜兵首級。

有幾起嚴重的搶功惡跡,徐懷當場就嚴厲處理一批軍將武吏。

一些不那麽嚴重的,當時為了不打斷進攻的節奏,就沒有立即處理,但在論功行賞時,肯定不能含糊過去,會拿出來進行綜合權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