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仗勢欺人可不好

甘州距離京城有三千多裏,所以李雍第三次大敗且險些被活捉的戰報,就算八百裏加急,也要四日後才能送進京。

寧國公府,正和堂。

雲珠沿著遊廊行至門前,就見母親孟氏坐在北面的太師椅上,左肘搭著桌面,右手掩面打了一個哈欠。

雲珠笑了:“娘昨晚沒睡好嗎?”

孟氏拿帕子擦擦因為困倦而泛濕的眼角,朝女兒嘆氣:“是啊,夢見你爹又打了敗仗,人家的刀都砍到他面前了,然後我就嚇醒了。”

那夢境過於真實,導致孟氏驚醒後就再也無法入眠,翻來覆去的,擔心遠在甘州的丈夫真的出了事。

北面有兩把主座,雲珠沒去坐空著的那張,而是挨著母親擠下,寬慰道:“都說夢是反的,娘夢見爹爹戰敗,那爹爹肯定勝了。”

孟氏扯扯嘴角,拍著女兒的小手道:“如你祖父所說,你爹可能真的不是帶兵的料,勝敗都無所謂了,我只盼著他平安歸來,以後就留在京城當個富貴國公,再也別去戰場上折騰。”

雲珠回想父親出征前的意氣風發,笑道:“就怕爹爹喜歡折騰。”

孟氏哼道:“他那是折騰別人,你祖父都說了,他不去帶兵便是報效朝廷,去了只會損兵折將。”

雲珠笑:“您以前總埋怨祖父對爹爹過於刻薄,怎麽現在句句都把祖父的話掛在嘴邊?”

孟氏:“事實勝於雄辯,你爹用實力證明了你祖父的睿智。”

丫鬟們端了早飯上來。

雲珠的哥哥李耀要去禦前當差,天不亮就出發了,弟弟李顯則在東宮給太子當伴讀,每月月末才能回家休個白天。

母女倆面對面坐到了餐桌前。

雲珠好奇問:“爹爹打了敗仗,沒有大家以為的那麽厲害,娘會不會因此嫌棄他?”

孟氏夾菜的筷子一頓,瞥向女兒:“我若說嫌棄,你會不會去你爹那裏告狀?”

雲珠:“哪能呢,我跟娘最親了。”

孟氏哼了哼:“就會說甜言蜜語。”

吃了一口菜,她才回答女兒:“當年我嫁給你爹,是因為他長得俊,不是因為他帶兵厲害,自然也不會因為他打了敗仗就嫌棄什麽。”

雲珠了然:“爹爹肯定也知道你是為他的男色所迷,所以至今都沒有留胡子。”

孟氏搖搖頭:“算了,不說他了。”

越說越想,越想越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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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國公府曹家,曹紹也正在陪母親潘氏用飯。

在京城現今的勛貴之家中,曹家算是橫空出世的後起之秀,曹紹的父親才是第二位國公,功業彪炳,其戰場犧牲後,爵位傳給了原配之子曹勛,續弦潘氏雖然才四十出頭,卻也成了家仆口中的“太夫人”。

潘氏奉行食不言寢不語,飯畢,曹紹才道:“母親,今日我要去趟西山,約莫傍晚才回城。”

潘氏慢條斯理地漱了口,用帕子擦了嘴角,看向兒子:“都有誰同行?”

曹紹神色大方:“雲珠,最近秋景正好,我邀她去西山逛逛。”

潘氏蹙眉:“距離明年春闈只剩不足四個月,你且該沉下心來讀書,整日只想著遊山玩水,就不怕落榜?”

對春闈,曹紹胸有成竹,笑道:“母親多慮了,讀書也當勞逸結合,兒子有分寸的。”

潘氏:“你有分寸,雲珠呢?寧國公連敗兩次,京城誰人不知,她做女兒的,不在家裏牽掛父親,竟然還有心情出遊,旁人會怎麽想?”

曹紹:“我正是知道她牽掛伯父,才提議帶她出城散心,不然終日待在家裏胡思亂想,勞心傷神,又有何用?”

潘氏肅容道:“人言可畏!”

曹紹不以為然:“自己的身體比外人的閑談更重要。”

潘氏眼角抽搐,還想再給兒子講道理,一直低著頭在旁邊伺候的嬤嬤悄悄朝她使了個眼色。

潘氏運口氣,放兒子走了:“早點回來。”

曹紹笑著行禮告退。

當年輕人修長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潘氏才攥緊帕子,低聲斥道:“二爺小時候多懂事,如今滿嘴歪理,都是被李雲珠帶壞的!”

嬤嬤走過來,一邊幫主子按揉肩膀一邊笑道:“您既然知道,又何必跟二爺慪氣?二爺這年紀,正是為情所迷的時候,您越攔著他,他越惦記雲珠姑娘。”

廳裏只有主仆二人,潘氏看看身後,說出了心裏話:“以前惦記也就罷了,誰知道李雍竟然是個徒有虛表的!據說上次甘州的戰報傳進京,皇上勃然大怒,在朝堂上罵了李雍足足兩刻鐘,看在老國公的面子才決定再給他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可其他的大臣,沒幾個看好他的!他不行,長子李耀又是個莽的,李家怕是就要從此敗落。”

嬤嬤:“果真如此,二爺與雲珠姑娘的婚事?”

潘氏沒有回答,只發出了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