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酒一醒我就來找你賠不是了。”

淮安侯府。

柳靜擰幹巾子上的水,走到床邊,要幫丈夫擦拭。

張行簡握住她的手:“你身子重,就不要再勞累了,我自己來吧。”

柳靜:“才五個月,沒那麽嬌氣,我都生過一次了,難道還不如你懂?”

張行簡拗不過妻子,只得脫了上衣配合。

他今晚雖未喝酒,卻沾了些酒氣,仿佛又回到了曾經可以隨意飲酒的時候。

柳靜垂著眼,看著丈夫清瘦的身體,擦著擦著,視線漸漸模糊起來。

她還記得那個騎馬打自家門口經過的俊秀少年郎,記得新婚夜他喝得大醉頂著一張紅通通的臉跟她賠罪,記得冬日下雪,他怕她凍了腳,背著她在潔白的雪地裏踩出一行行腳印。

許許多多的甜蜜,就這樣流水般地過去了。

柳靜伏到丈夫背上,用巾子悄悄抹去眼淚。

張行簡能感受到妻子的情緒,他故意提起今晚的宴席:“你覺得弟妹性情如何?”

清河好歹有個跟雲珠差不多大的女兒,能從女兒口中聽說雲珠二三事,他與妻子膝下就一個兒子,夫妻倆又不好交際,故而張行簡真的不太了解好兄弟的新婚妻子。

但他是關心的,希望曹勛婚後美滿。

柳靜笑道:“還是小姑娘脾氣呢,也不知道平時國舅爺有沒有耐性哄著人家。”

婚姻是一扇門,有的姑娘跨進這扇門,會下意識地收起從前的性子,努力模仿長輩們的穩重做派,趙姐姐如此,她也如此,但柳靜看得出來,雲珠不是周圍常見的女子,她的眼神與少女時一般鮮活靈動,帶著初開牡丹的朝氣蓬勃。

穩重的妻子會照顧丈夫,嬌滴滴的小姑娘則需要丈夫多多費心。

提到曹勛,張行簡就很熟悉了,回答妻子:“他都娶了,自然是願意哄著的。”

柳靜:“也是,國舅爺一看就是個溫柔的人。”

張行簡的肩膀抖了兩下,柳靜疑惑地往前看,就見丈夫以拳抵著唇,想笑又憋著的模樣。

柳靜又急又惱:“笑什麽,我哪裏說錯了嗎?”

張行簡緩了緩,給妻子解釋道:“如果你見過少年時的復山,絕不會誇他溫柔,不過是官職越來越高,不好再像以前那樣率性而為。”去看看官場那些老油條,有幾個肯輕易露出真性情的,看到政敵都能笑得如沐春風。

柳靜糊塗了:“你先說國舅爺願意哄著雲珠,又說他並非溫柔之人,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張行簡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他喜歡弟妹,自然願意哄著。”

柳靜:“確實,換我是男人,我也會把雲珠捧在手心裏寵著。”

張行簡:“你這話又把復山想得過於膚淺了,他可不是貪色之人,邊關雖然清苦,地方官員總有手段尋到一些千嬌百媚的美人,隔一陣子便有人想拿美色拉攏復山,復山理都不理,一概拒絕。”

柳靜停下動作,想了想,自信道:“我懂了,國舅爺是為了信義娶的雲珠,男人重信重諾,只憑這兩個字,他也一定會對雲珠好。”

張行簡覺得今晚的妻子真是可愛,將人拉到前面,捧著她的臉親了又親:“傻,太夫人與紹哥兒失信,與他何幹,又不是生母一胞兄弟。復山是最不會委屈自己的,他娶弟妹,必然是弟妹哪裏合了他的意、動了他的心。”

信義不過是幌子而已。

柳靜想想曹勛、雲珠並肩而立的畫面,柔聲道:“果真如此,那就更好了,又是一樁情投意合的好姻緣。”

說完,她抱住丈夫,親在他日漸消瘦的肩頭:“就像你我。”

她愛他,如果可以,她願意跟他均分自己的命。

.

定國公府。

曹勛喝了太多的酒,容易腹脹,半夜去了一次凈房,黎明前又去了一次。

到這時,曹勛的酒也徹底醒了。

所有窗戶都關著,室內一片黑暗,曹勛坐在床上,回憶昨晚的宴席。

行簡又要多個孩子了,做父親的很高興,也有遺憾,說什麽兩個孩子以後都要勞煩他與清河多加看顧。

曹勛捏了捏額頭,不願再想這件事。

小夫人氣沖沖的眉眼忽地浮現眼前:“是不是又如何,你朝我發什麽脾氣?”

曹勛怔住,他有發脾氣嗎?

好像語氣確實不太好。

繼續坐了一會兒,曹勛用屋子裏備著的水重新清理一遍,換上一套常服,出去了。

外面依然一片夜色,迎面吹來的秋風有些涼了。

連通前後院的遊廊中間設了一道小門,白日敞開,夜裏主子們睡下了,守門婆子會把小門鎖上,防著家賊外賊闖過來。

曹勛走到門前,試著推了下,鎖著的。

這時候叫門,動靜太大,不進去的話,等天亮時再見她,以她的脾氣,定要多費很多功夫才能哄好。

神策衛的精兵們能輕而易舉地翻過高墻,帶兵打仗的國舅爺只會比他們翻得更輕松,八尺有四的偉岸身形,跳到地面都沒發出什麽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