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這種時候,不熱才不正常。”

距離肅州城還有二十多裏路時,忽然起了狂風。

明明才是十月下旬,西北這一帶仿佛已經進了深冬,呼嘯的狂風冰冷刺骨,哪怕馬車裏面掛上了四面厚厚的棉綢簾子,依然無法完全隔絕,寒風總能找到縫隙一絲絲地侵襲進來,雲珠不得不再裹上一層狐皮鬥篷,懷裏抱著暖爐,雙腳放進塞了湯婆子的暖兜中。

出京前就知道要在外面過冬,雲珠在母親嫂子的叮囑下準備了好多東西,有些她們都沒想到的,曹勛又幫忙預備了。

連翹同樣捂得嚴嚴實實的,依偎在夫人身邊,這樣主仆倆都能更暖和一點。

雲珠是不冷了,可聽著外面呼呼的風聲,連馬車前進得都艱難,似乎走幾步便要停一停,雲珠就很擔心外面騎馬的曹勛等人。

她知道,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根本沒有能避風的地方,不如再堅持堅持,一鼓作氣抵達肅州城,再去官舍好好休整。

謝瑯與那一百個侍衛沒辦法,曹勛至少可以來車裏躲一躲的。

雲珠從鬥篷裏伸出一只手,再費了一些功夫挑開右側的幾層窗簾。

她才讓窗簾露出個縫,一陣風便猛地灌了進來,吹得她趕緊閉上眼睛,額前耳邊的碎發一陣亂飛。

忽然,風小了,雲珠睜開眼,看到曹勛居然靠過來了,用他魁梧的身形擋住了外面的風。

他低頭問她:“怎麽了?”

雲珠已經習慣了他的敏銳,這一路上有過很多次了,明明她都聽見曹勛在跟別人說話,可只要窗簾稍微動一動,曹勛一定會第一時間察覺,就好像,他時時刻刻都留了一份注意力在她這邊,時時刻刻都在準備著被她使喚。

再看此時的國舅爺,因為趕路、練兵而曬黑一層的俊臉都被風吹成了蒼白色。

雲珠低聲道:“風大,你進來吧。”

曹勛笑了,也低聲答她:“謝瑯都能堅持,我躲到車裏豈不是叫人笑話,才三十出頭,遠不到服老的地步。”

雲珠瞪了他一眼:“跟年紀有什麽關系,他是沒有馬車可以躲,你堂堂大都督外出巡邊,坐會兒馬車怎麽了?”

曹勛眼中的笑意更深,逗她:“心疼我了?”

雲珠啪地放下了那些簾子,重新掩好。

連翹見夫人噘著嘴,小聲哄道:“夫人莫氣,這說明咱們國舅爺是個好將軍,願意跟手下的兵同甘共苦,正是因為如此,這一路的將士們才會那麽敬重國舅爺啊。”

國舅爺十六歲就去戰場歷練了,而立之年就能號令千軍萬馬,靠的肯定不光光是智謀,亦要能收服軍心才行。

雲珠聽祖父講過那麽多戰場上的事,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道理是道理,她在裏面都覺得冷,曹勛連大氅都沒穿……

算了,他自己都不在乎,她在意什麽?

裹緊身上的鬥篷,雲珠靠著車板閉目養神起來。

不知在風裏行進了多久,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肯定又是當地將領來迎接曹勛了。

但這一次不一樣,雲珠聽見曹勛、謝瑯的馬也往前跑去,然後就是曹勛的聲音:“曹勛拜見伯父,今日風大,您怎麽還出城了?該是我等去總兵府去見您才是。”

“什麽拜見不拜見的,你小子跟我何須多禮?”

那是一道蒼老卻豪邁的聲音,應該是朝廷收復肅州後派過來鎮守嘉峪關的新任總兵平西侯岑錚。

岑錚是新封的第一代平西侯,今年六十多了,與雲珠的祖父是一輩人,因為他常年鎮守在外,雲珠不曾見過,卻聽祖父誇過其人,據說岑錚不但用兵如神,還長了一副絕佳的好容貌,他的三個兒子也都是猛將,可惜全部戰死,如今只剩一個孫子。

“岑灝見過國公。”

雲珠的念頭剛落,外面又傳來一道清朗沉毅的聲音,正是平西侯府的那位世孫。

寒暄過後,曹勛對平西侯道:“伯父,車裏是內子,風太大了,她身子弱,等進城了我再讓她給您請安。”

平西侯笑道:“小事小事,咱們先進城吧,等會兒天都要黑了。”

眾人重新上馬,迎著狂風進了城。

曹勛等人還是住在城裏的官舍,平西侯祖孫倆也直接來了這邊,天寒地凍的,他們就在官舍為曹勛一行接風洗塵了。

雲珠先去後宅休整一番,剛打扮好,曹勛過來了,要帶她去給平西侯見禮。

雲珠聽他講過了,平西侯與她那位戰死的公爹是莫逆之交,曹勛也是真的把平西侯當伯父敬重的。

院子裏也有風,雲珠戴好鬥篷的兜帽,跟著曹勛出了門。

到了廳堂這邊,隱隱聽見平西侯與謝瑯的談話聲,前面就是門口了,曹勛停下腳步,一邊幫小夫人放下兜帽,一邊低聲問:“會不會緊張?”

雲珠笑了,她見三代皇帝都不會緊張,各種國公侯爺更是見得多了,有何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