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葉扶琉在內院洗臉時, 聽素秋提了一嘴,說隔壁的魏家表弟,啊不, 是江寧信國公府的小郎君又來了。這回收斂了囂張氣焰,大暑天在魏家門外罰站,一張白生生的臉熱得通紅, 瞧著有點可憐。
葉扶琉濕漉漉地從洗臉盆裏擡起臉來, “他哪裏可憐了,旁邊不是還有一群伺候打扇的嗎。現在人還在魏家門外?”
素秋出去查探門外動靜, 回來詫異道,“人沒影了。看熱鬧的鄰居也都散了。應該是耐不住熱走了罷。”
走了就好。
如果祁世子堵在魏家門外, 一出門撞個正著,她還得思量思量應對。
沈璃這次發難, 實在把她惹毛了。但沈璃之所以敢對她發難, 無非倚仗著一份通緝令的所謂“把柄”。
所謂的“把柄”背後倚仗的,無非是發布通緝令的國公世子祁棠, 是祁棠背後站著的信國公府勢力。
葉扶琉不喜歡被人要挾。緝捕令說到底只是一張紙。
這張紙能發下江南各縣鎮, 也能收回去。關鍵還是在人身上。
她想來想去, 最直接的解決法子, 就是把發布緝捕令的祁世子給解決了。
原本祁棠遠在江寧府,想把人解決了不太容易。但最近人不是自己跑來五口鎮麽?
祁棠是隔壁魏家的表弟。魏家是心狠手辣的山匪出身,不怵權貴,和祁家表親關系冷淡。魏家郎君和自己的關系還不錯。葉扶琉覺得其中大有可為之處。
稍微用些法子,借力打力,或許能輕輕松松化解祁世子這個大麻煩。
她思索著出了門。
一路通暢地進了魏家。
魏桓在木樓上等候多時。絲絲縷縷的涼氣從兩邊冰鑒漏出, 木樓裏不冷不熱,暑氣全無, 桌案上擺著早晨葉家送過來的冰甜瓜。
魏桓自己坐在榻上,把唯一的一把木椅讓給了她。
葉扶琉拿過畫樣,仔細看過腦袋朝東、對朝陽展翅的仙鶴圖樣,“魏三郎君的主意極好,就這麽雕刻。畫樣子我拿去給木匠看看。”撚著畫紙邊,人卻不急著走。
魏桓更不急著送人走。
兩人一個坐在榻邊喝清茶,一個坐著木椅啃甜瓜,不知誰起的話頭,開始漫無邊際地閑聊。
葉扶琉道:“魏三郎君的工筆畫技不俗,一看就是從前下大功夫學過的。”
魏桓不否認,“師長監督嚴厲,學畫學了十年。”
“嚯,嚴師出高徒。”
“嚴師確實是嚴師,只可惜出的並非高徒。”魏桓笑了笑,不經意帶過話題,“葉小娘子的畫技同樣不俗,也是從小拜師學的?”
葉扶琉擺擺手,“哪有正經開學堂的書畫師父願意收小娘子做徒弟?家裏幾個阿兄教的。”
魏桓對葉家人丁有印象。“聽你說過,上頭有三位兄長。”
“對,三位阿兄。二兄對書畫古籍涉獵得最廣,不過論教我,還是三兄教得最多。”
魏桓抿了口茶。“聽起來像是兄友弟恭,兄妹和睦的融融之家。”
葉扶琉笑得差點嗆了甜瓜。
“平日裏勉強算得上兄友弟恭、兄妹和睦,教起課來得改成另八個字:雞飛狗跳,滿地雞毛。大兄二兄都埋怨三兄把我教壞了,三兄自己也覺得把我教壞了,還偷偷哭了幾場來著。但我——”
她差點順嘴瓢出了“師父”倆字,頓了頓,改口說,“我家長輩覺得我最行,這不,家族生意交到我手上了。”
她神采飛揚地說,魏桓捧著茶盞,安安靜靜地聽。
木樓裏的氣氛松快,葉扶琉也隨口問起魏家情況,“魏三郎君家裏行三,上頭可是還有兩位阿兄?下面還有沒有兄弟姊妹——”
魏大原本在旁邊笑呵呵聽著,臉色突然逐漸變了,阻攔道,“葉小娘子莫問了!”
葉扶琉不解地:“嗯?”
魏桓又抿了口茶,把茶盞往旁邊一放, “家門無愧,何必遮遮掩掩。”對葉扶琉道,“家裏兩位兄長都故去了。父母早逝,下頭無弟妹。”
“啊……”葉扶琉輕輕吸了口氣。這身世可真是孤煞啊。
父母兄長早逝,下頭無弟妹,莫非是孑然一身無嫡親?難怪毫無顧忌,直接投奔山頭,做了大山匪……
“——但家中有個長姊。”魏桓話鋒輕飄飄一轉,“長姊育有獨子,算是我的……唔,外甥罷。”
葉扶琉堵在喉嚨口的悶氣長長吐了出來。
還好還好。這世間還留下兩個血緣至親,不算太過孤煞伶仃。
如果魏家連半個嫡系血親都不剩,天天來喊門的魏家表弟祁世子——豈不是魏三郎君最親近的親戚了?那她還真不好意思讓魏家幫忙對付他自家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