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2頁)

話談到這裏,就完全屬於朝政爭鬥的範圍內了。裴飲雪不願多說,拿起他看到一半的《求芳記》,一邊翻到書簽所在的位置,一邊看似不經意地道:“你給我的這本……似乎跟其他人有所不同。”

“嗯?”薛玉霄湊過去,“哪有?”

裴飲雪看了她一眼,把書翻到首頁,上面題著一串讓人瞳孔地震的手寫字體——《一胎三寶之霸道妻主狠狠寵》。

下方小字寫著:蘭台書房特印版,獻於明月主人藏之。

薛玉霄被震住了。

她沉默地看了兩秒,眼睫飛快地扇了幾下,言辭閃爍:“這,這個是……特別版。”

……這是趙聞琴趙中丞特意給她留的那本。薛玉霄拿回家就忘了,直接放在了書架上。

裴飲雪輕輕頷首,目光清凝如冰,唇邊帶著一點似有若無的笑意:“霸道妻主?”

薛玉霄:“……要不改叫《再嫁嫂嫂之寡夫絕色》吧?”

裴飲雪怔了一下,真不知道她腦子裏是怎麽又飛快地想出另一個讓人呆滯的名字的。他打趣不成,便假裝自己什麽都沒做,從書中取出幾張紙箋,道:“你說的那幾個唱段,我幫你作出來了。”

如今戲曲、小說,皆已完備,只有《求芳記》的詞曲唱段還沒有編撰完成。要知道,想讓文藝作品風靡於勾欄市井之間,能唱出來也是一大優勢。

薛玉霄眸光微微一亮,偏過頭去看,將他紙箋上的詞讀了出來:“……秋殘雨冷,重門深鎖,無情卻待意濃。斷腸誰問?亂紅飛沾……”

讓她作詞,她並不是做不出。但符合文中李小郎君的唱詞,總是寫得不那麽令人滿意。

裴飲雪這首倒很好,薛玉霄欣賞了一會兒,道謝道:“這樣就好,這首詞著你的名字,連同你的注釋一起刊印,你想好要叫什麽筆名了嗎?”

他沒有思考太久,像是隨口一般:“望清輝。”

“望……”薛玉霄愣住了,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這三個字一出口,裴飲雪心中便忽然咯噔一聲。

他握著書頁的手驟然一緊,在對方的視線之下,他身體的每一寸都仿佛被覆蓋上一層火焰,猛地燎竄上來,沸熱地覆蓋著肌膚……包裹著他的,是一種心事欲說還休的畏懼和回避。在這個時代男子的含蓄和內斂當中,一點點的心跡表露,都不亞於一次將自己獻給對方的、危險至極的獻祭。

“這名字跟我的……”薛玉霄琢磨道。

她沒有一下子意會到,裴飲雪便迅速地冷靜下來,他面色如常,就算指尖抵著書頁、壓得緊緊的,聲音卻還淡漠疏離,好像兩人不過是君子之交:“你不覺得這樣很合宜嗎?原書與注釋,還有幾首詞曲之間,連撰作者的筆名都是互相應和的。”

他頓了頓,總結道:“這樣,聽起來很工整。”

薛玉霄看著他堅定的神情,把脫韁的思緒拽了回來——他這麽說也對,並沒有瑕疵。於是薛玉霄點頭:“不免曖昧了些,讓人猜疑我們之間的關系。”

裴飲雪嘆了口氣,說:“住在同一個屋檐下,還需要猜疑嗎?”

薛玉霄反應過來:“……也是。你的注釋寫完了嗎?”

“還有一些不通。”裴飲雪道,“你靠近一些,我講給你聽。”

兩人已經很近了,薛玉霄便聽他的話又稍微挪了挪。她的發髻錯落地抵在他身邊,冰涼的珠飾在他耳畔,細細地、聲響溫柔地摩挲。

裴飲雪的耳根泛紅,那股隱蔽的燒灼還殘留在他的耳後。他能夠保持鎮定和素日的冰冷感,這都全靠裴飲雪的意志力驚人,哪怕薛玉霄就這麽近近地、如同依偎般地貼著他,他的目光也沒有移動。

“……這裏,”他輕聲道,“為什麽宋珍將半面銅鏡作為信物……”

哦,這個典故。薛玉霄聽著他輕柔的聲音,也語調溫和地回復:“出自東方朔的《神異經》,說是遭逢離亂不得不分散時,妻夫將銅鏡摔成兩半,各自執著其中一半,作為信物,到將來重逢時,將銅鏡合上……”

燈火嗶剝,窗外風燈照夜。在薛玉霄緩慢溫和的低聲絮語之中,他的心忽然變得無比平和,變得真正地寧靜了下來。

月照鳳闕龍樓(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