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別打了!你們別打了!”

那邊廂,曹宦急得上躥下跳。

這二位,今日隨便哪個若真在這裏出事,倒黴的應當就是他了。

“蠢物!還不快上!分開他們!”

正嘶聲力竭地催人分架,忽然望見對面石堆之後走出來一個人。定睛一看,大喜過望,也無暇去想他怎的突然會從這石堆後出來,沖上去便作揖:“裴司丞你可來了!快!快幫我把他二人分開!”

這曹宦頗得袁值重用,是司宮台下有頭有臉的大宦官,平常愛在百官面前擺架子,此刻見到裴蕭元,卻如遇救星,連連拱手。

裴蕭元大步上前,自近旁一宮衛身上連鞘抄來腰刀,欺身靠近還在狠鬥著的兩個人,刀鞘頂入中間,振臂發力,一下便將二人挑開。

承平仰面朝天摔了出去,宇文峙撲倒在地。兩人此刻皆面容染血,官袍破裂,各自喘息不已,盯著彼此的眼神,卻依舊若要將對方生吞活剝。

“壓住!壓住!”曹宦見狀立刻指揮人再上。眾人這回分作兩堆,一擁而上,壓胳膊的壓胳膊,摁腿的摁腿,終於將人各自牢牢制住。

“放開他們!”裴蕭元喝了一聲。

眾宮監宮衛一怔,看一眼曹宦,又望向裴蕭元,見這位入京才一個多月的金吾衛司丞面含慍怒,目色若刀劍般湛利,不由慢慢撒開了手。

承平一得自由,自地上一躍而起:“君嚴兄!這狗奴子——”

“住口!”裴蕭元截住他話。

承平一怔。

“你二人,立時出宮!”

他目光掃過承平和宇文峙,道。

“要廝殺,去外面拿刀劍殺個痛快。此處再敢滯留一刻,休怪我不給二位面子,立將你二人以應出宮殿輒留、滋擾犯上之罪投金吾監,按律處置!”

他神色微怒,語帶威嚴,話音落下,一片寂靜,那本要上前開口說話的曹宦遲疑了下,也停住,看著王子和郡王府世子。

護衛宮廷秩序本也是他職責之一,真若如此處置,也在職權之中。

承平沉默了下去。

宇文峙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盯裴蕭元一眼,目光又陰沉地掠過在他身後不遠之外的那堆亂石,一言不發,撣了撣沾身的幾片草葉,轉身去了。

宇文峙去後,承平尋望周圍,猶疑不決,再次望向裴蕭元,似想再說什麽,卻再次被打斷。

“世子走了,王子殿下還想留下作甚?”裴蕭元冷冷道。

承平咬了咬牙,不再說話,轉頭而去。

等這二人背影消失,裴蕭元轉向曹宦,再次開口,語氣已是如常:“曹內侍,方才那樣處置,你看如何?若有悖處,內侍回去通報袁執事,盡管重辦。”

這曹宦想起此前聽來的消息,裴蕭元入京的當晚,王子在春風樓為他設宴接風,結果遇到平西郡王世子,險些刀劍交加,當場鬥毆。

雙方恩怨由來,他自是清楚。看今天這場架,便是前次那一場的延續了。這種事,說句大不敬的,看在這二人背後的老子的面上,今日便是聖人來了,恐怕也不會當真治罪,何況是自己?

這攤子事,他是巴不得離得越遠越好。忙道:“裴司丞說什麽呢!方才發生何事?什麽事都沒有!我看就是王子殿下與世子切磋武功而已,只是地方選得不妥。好在他二人都知錯了,再好不過!”說完扭頭轉向自己帶來的人,眼睛一瞪:“有沒有事?”

“無事!”

眾宮監宮衛異口同聲。

曹宦嘿嘿一笑,向裴蕭元拱了拱手:“司丞若無別事,我先走了,前頭事情還有一大堆在等著!”

裴蕭元含笑頷首,目送這宦官領了人原路回去,所有人不見,他面上笑容的消失,轉身快步回到石堆之後。

絮雨還坐在地上。

她方才蜷於此,屏息側耳聽著那邊的動靜,見亂局解決,人也走光,終於慢慢地吐出了一口氣。

思及方才那一場變故,仍是不明所以。忽然看到他身影轉回,回神扶住身畔的石面,慢慢起身。裴蕭元見狀探臂朝向她,若要搭手攙扶,手快碰到她臂,一頓,又收了回去。

“你還能走嗎?”

他問,轉頭看了下四圍。

“若不能,我叫個宮監攙你。”

她足踝應當扭得不輕。方才已經坐了一會兒,痛感非但沒有消減,此刻反而變得如同針刺一般。

“能走。”絮雨很快站直,雙足落地,向他笑道。

“方才多謝你了!你有事盡管去,不必管我。我在近旁有間休息的屋,不遠,我先回去整理下。”

她返身向著來的方向去,並未回頭,卻能感覺得到,他仍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便盡量忽略一側足踝落地行步之時帶來的疼痛之感,沒事一樣,終於咬著牙,堅持平穩地走回到了那屋的門前。

正待推門入內,忽然身後傳來腳步之聲。轉頭看到他大步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