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位勇於創新,開創了伴郎租賃業務先河的新郎,名叫岑深,是區房管局的青年幹部。

盡管狄思科懷疑他租伴郎這事另有隱情,但該賺的錢還得賺,在婚禮當日著實精心打扮了一番。

他今天的主要任務有三,陪著迎親,幫著擋酒,如果新娘親友上台獻唱了,還要代表男方上去表演個節目。

不過,當他穿著熨燙平整的襯衫西褲,出現在岑家門口時,院子裏正亂成一鍋粥,沒人有功夫欣賞他騷包的打扮。

按照近些年老北京結婚的普遍排場,岑深迎親的時候,要帶上幫他迎親的大嫂,以及一位父母、公婆、子女俱全的全和人兒。

新娘那邊也提前說好了,會有一位送親姑媽陪在身邊。

此外,這次婚禮屬於中西結合式,還比別的新人多出一對伴郎伴娘。

所以別人結婚時,只用一輛小轎車迎親的成例,放在這裏就不適用了。

新郎提前跟單位借了一輛公車,又在出租車公司租了輛小轎車。

然而,就在昨晚,岑深跟出租車師傅電話確認時卻得知,出租車早就被他家老太太偷偷退掉了!

“到時候你跟雪茹坐婚車,其他人坐後面的大客車!”

“媽!送親姑媽是來婆家挑眼的,要全程跟在雪茹身邊。既然送親姑媽坐了婚車,能不讓我大嫂上車嗎?全和人兒和伴娘也是被請來幫忙的,還能區別對待人家?”

新郎被親媽氣得直跺腳。

“你埋怨我也沒用,小轎子已經租不到了。還是按我說的辦吧!”

狄思科一瞧這架勢,更不敢讓岑大娘知道他是日租伴郎的事了。

生怕這老太太把他也退了。

為了讓自己配得上這五十塊日薪,他趕緊寫下一串電話號碼塞給眉頭緊皺的新郎。

“岑哥,我認識一個司機師傅,一般上午休息下午出車。平時在建國飯店和長城飯店給外賓包車,服務是國際水平的,就是要價太高。您要是實在沒轍,可以找他試試。”

岑深哪還顧得上價格高低,接過號碼就出了門。

*

迎親的地點在城東的一棟四層家屬樓裏。

許是新郎官的運氣否極泰來了,敲開老丈人家的大門後,除了被老泰山訓誡敲打了一番,竟也沒受什麽刁難。

很順利便來到了新媳婦的閨房前。

新娘鄭雪茹是歌舞團的中提琴演奏員,在團裏有個好人緣,所以今天有不少同事前來送親。

小客廳裏圍滿了歌舞團的大姑娘小媳婦。

見到新郎,大家都挺吃驚,顯然沒想到外面的人這麽不頂用,幾個來回就把人放了進來。

此時就有個三十來歲的女同志帶頭吆喝:“既然‘文的’難不住新郎官,那就直接來‘武的’!只要你能做完五十個俯臥撐,我們這些娘家人親自送你入洞房!”

岑深被這辛辣發言惹得面紅耳赤,下意識向伴郎求助。

狄思科還是大胖小子的時候,經常充當壓床童子,應對婚禮上的刁難,比他可有經驗多了。

樂呵呵地回敬:“這大熱天兒,做完五十個俯臥撐,就算您直接把我哥送到喜床上也沒用了呀!少做點吧,二十個就行吧?”

小客廳裏響起一陣哄笑。

不過,不待大家討價還價,新娘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一條縫,有個穿紅色套裙的姑娘扭身鉆了出來。

“新娘子發話了,別讓新郎一身臭汗出席婚禮,差不多就……”

她在人群裏環視著,目光掠過狄思科時,臉上有不容忽視的錯愕,待看清他的胸花,又笑吟吟地轉了口風:“我看伴郎的體格不錯,要不就讓伴郎替新郎官做五十個吧?”

“對對對,讓伴郎來!”馬上有人附和。

“伴郎可不能只做五十個!”

“就憑這身板兒,最起碼得背著伴娘做五十個才行吧?”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

狄思科:“……”

看清於童正臉那一刻,他整個人都是木的。

第二次!

不到一個禮拜,前二十年完全沒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居然又碰面了!

而且書裏根本沒有這個情節!

這已經不是“緣分”二字能夠輕易解釋的,他甚至產生了一種無處可逃的宿命感……

見他傻站著,娘家人催促:“伴郎到底同不同意呀?”

狄思科回過神,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得先幫岑深把眼前的婚禮應付過去,“看女同志的意思吧,我都行。”

於童當然不答應啦!

她在歌舞團大小也是個芝麻官,在場的這些小姑娘裏,有一半是她的下屬。

當著這麽多同事的面,她還是有點偶像包袱在身上的。

只好故作高冷地對狄二狗說:“我穿裙子不方便,你隨便做五十個吧。”

狄思科生怕這群姑奶奶又興出什麽怪來,不敢討價還價,主動往地上一趴,便開始呼哧呼哧地上下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