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那個人

怒江西岸下遊某處。

樹葉一陣搖擺,林子邊沿閃出一個人來,躲在巖石後面的大腳冒頭一瞧,笑紋從嘴角勾到了眼梢。

“林躍哥回來了。”

李烏拉和兩個上等兵也從掩體後面走出,迎著他走過來。

“不是叫你們先走,別管我的嗎?”

大腳說道:“大夥兒擔心你沒有工具過河,水性好的順著索渡遊了過去。”

林躍打量一眼渡口的筏子,心說果然是人心換人心,自己的善意沒有白費。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日軍就要追上來了,快走。”

幾人一狗登上筏子,李烏拉握著刺刀一刀斬下去,連接東岸木樁與西岸木樁的繩索斷成兩截,抓住繩頭在竹筏上一系,東岸木樁前面站的人拽著另一頭往那邊啦。

嘭~

嘭~

這時上遊響起一陣槍聲,幾個日本鬼子端著槍追過來。

“拿來。”

林躍把沖鋒槍丟給大腳,拿過一等兵手裏的李恩菲爾德步槍,朝著日軍追來的地方開了一槍。

嘭!

跑在最前面的伍長應聲而倒。

嘭!

又是一槍。

緊跟在後面的二等兵被射中大腿,捂著傷口倒在地上。

這時密林沖出一個上等兵,還沒等舉槍射擊,給他起手一槍打爆腦殼。

槍聲沒了。

西岸變得很安靜。

直到竹筏靠岸,又有幾名日軍士兵在尉官帶領下嘗試隔岸射擊,被林躍打死打殘四人,這才偃旗息鼓不再挑釁。

“南天門……”

大腳和李烏拉處理繩索和木樁時,他望著西北方的南天門深吸一口氣。

離開禪達前做了那麽多布置,加上從英軍手裏討來的迫擊炮、地雷、煙霧彈什麽的,他終於把一支半殘的川軍團拉回東岸。

不容易啊,真的很不容易。

“走吧,我們回家。”

李烏拉說道:“過了那麽久,不知道羊蛋子和泥鰍還在不在收容站?”

大腳說道:“羊蛋子是誰?泥鰍是誰?”

林躍笑笑,沒有說話。

順著江堤往上,越過山坡和一片小樹林,前面空地上站了足有三百多人。

幾個人愣住了。

林躍走到隊伍前面,看著他們說道:“為什麽不走?往東北走就是禪達,都在這裏傻站著幹嗎?”

“營長,謝謝你!”

排頭滿臉傷疤的上士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後面的人跟著舉起右手,看著他的目光裏有濃濃的感激和尊敬。

將心比心,他們知道是誰救了他們,誰是那個關心他們生死的人,不是那些高談闊論的政客學生,不是在東岸督戰的虞大鐵血,也不是臨場變卦的龍團座,是前面這個敢於反抗,勇於擔當的年青人。

他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他用他的實際行動告訴他們,他們在他的眼裏不是炮灰,不是數字,不是可以隨便犧牲的一小撮人。

他們在南天門上不是打了一場最像樣的敗仗,是打了一場揚眉吐氣的敗仗。

雖敗,志存,人在。

林躍回給他們一個標準的軍禮。

大腳站在後面,看著前方一雙雙真誠的眼,想回禮又覺不妥,只能是傻傻地笑。

李烏拉使勁仰著頭,想要看看過去的同袍是不是在天上望著他,這次他終於不用再擔負害死一排人的罵名。

林躍拍拍上士的肩膀,向著禪達的方向走去。

“好樣的,你們都是好樣的。”

什麽叫回報?這就叫回報。

你不放棄他們,他們也不會背棄你,虞嘯卿永遠不會懂,人心不只是最大的政治,人心還是最大的軍事。

今後如果由他來帶這300多號人,一個營的兵力能打出一個團的戰鬥力。

就像電視劇裏孟煩了在軍事法庭上說的,“真要有那麽一人,能一直帶著我們哥兒幾個,一塊兒往前沖,誰都不猜忌誰,多好啊?可沒這人,我們還是跟一塊兒吵啊,罵啊,誰都不信誰,誰都不服誰,我們也勇敢但我們軟弱,一直都沒這人,可是現在,師座,我們有這人了,他幾乎能把我們哥兒幾個從西岸活著帶回來……”

他現在就是這300多號人的“那個人”。

猶記得虞嘯卿在軍事法庭上聽了孟煩了的話很不爽,他知道虞大鐵血為什麽不爽,因為虞大鐵血身邊只有仰慕他的下屬,沒有可以信任的沙場兄弟。

“我要的是我的團,我要我的袍澤弟兄們提到虞嘯卿三個字,想到的就是我的團長。我提到我的袍澤弟兄們,想到的就是我的團。”

呵,多麽諷刺……

……

林躍等人的行進速度不快,因為途中遇到了先一步離開的傷員,為了照顧這些人,他們回到禪達的時候已然夜幕降臨。

迎接英雄歸來的本地人都已散去,街上空蕩蕩的,擔負戒嚴任務的士兵在進城要道和各個路口駐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