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黃雀在後

川軍團有了槍炮,龍文章的膽子也肥了起來,居然跑去師部找虞嘯卿,要求配合主力團鞏固江防。

他的想法很好,可是結果不如人意,虞嘯卿叫人把他趕了出來。

林躍知道他想幹什麽,龍團長從緬甸回來的路上拉出整整一個團的人馬,結果在南天門送了一半,要不是自己早有準備,剩下的一半也得報銷了賬。

龍文章這一個多月時間就沒睡過好覺,謊言也好,真心話也罷,他曾對那些人講帶他們回家,結果怎樣?那些人長眠的地方成了日軍陣地,而他們去接收裝備時,在祭旗坡眼睜睜看著敵人的坦克把陣亡同袍推下怒江,連塊葬身之地都沒有。

這狠狠地刺激了孟煩了和迷龍等人,龍文章從那時起晚上睡覺總做噩夢,多次滿頭大汗醒來,弄得阿譯和郝獸醫覺都睡不好,林躍曾就這事問他,龍文章說夢到死人了,他們說太冷,太黑,看不到光,還說回家的路太漫長,怎麽走也走不到盡頭。

虞嘯卿焦慮,厲兵秣馬誓要收復南天門——甩開炮灰團,用他的精銳部隊磕碎竹內連山的腦袋來為自己正名。

而龍文章,同樣焦慮,他為只能蜷縮在禪達的收容站裏,吃著糧餉空虛度日焦慮,他覺得再這樣下去,川軍團就廢了。

這貨開始滿禪達轉悠,找那些熟悉怒江和南天門周邊山區地形的老人打聽消息,而林躍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作為師督導也不去師部過問虞嘯卿的軍務,每天晚上出去,白天回來補覺,閑來無事跟孟煩了鬥鬥嘴,去迷龍的家裏住兩天。

秋末的一天,炮灰兒們還沒起床,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敲鑼聲,然後是林督導喊他們起床訓練的聲音。

孟煩了皺著眉頭看著窗外蒙蒙天光,一邊打著呵欠。郝獸醫抓著亂糟糟的頭發,迷龍披著衣服在那兒罵街,而豆餅一不小心翻下床,跌了個狗吃屎,好半天都爬不起來。

這些天他們也沒閑著,龍文章不時拉人出去操練,但從來沒有這麽早過。

不爽歸不爽,心煩歸心煩,短暫的騷動過後,炮灰兒們打著呵欠出現在收容站外面的街道上,排了長長一串。

很多人疑惑不解,林躍讓他們帶了槍和子彈,還命令康丫駕駛吉普車拉著戰防炮跟在後面,一副要實戰的樣子。

龍文章問他去幹什麽,他說演習,拉上所有班底去演習。

孟瘸子說這不叫演習,這叫敗家,炮灰兒們需要上戰場嗎?不需要……有虞家軍在前面頂著就夠了,他們擱屁股後面混日子多好,幹嘛要浪費彈藥呀。

直到龍文章在後面踹了他一腳,這貨才閉上嘴巴,不再發牢騷。

數百人跑步離開禪達城,在距離東岸防線不到2公裏的地方操練。

沒人把這場操練當回事,因為去過江防的人都知道鬼子正夜以繼日地在南天門修築工事,而虞嘯卿的主力團把東岸防線搞得銅墻鐵壁一般,再加天險相助,鬼子要想強攻,那簡直就是上門送人頭。

他們只當林督導看大家每天混日子,心血來潮想要敲打一番,然而隨著一聲炮響,一切都變了。

轟!

轟~

轟~

硝煙在江防升騰,爆炸揚起帶著鹹腥的泥土,炮聲轟鳴,連大地都在顫抖。

日軍開炮了。

然後是不甘示弱的師炮兵營,不同口徑的炮彈跨越怒江,在對方的灘頭與山坡炸裂,怒江上空的風撕扯著扶搖而起的白煙黑雲。

炮灰兒們嚇了一跳,老兵不等龍文章招呼便趴倒在地,那一百幾十號沒打過仗的新兵也在短暫愣神後抱著頭蜷縮在泥土裏,有些人腿都在抖。

他們不是沒見過打炮,但是以前龜縮在禪達城內,沒有多少感覺,現在不一樣,炮彈就在不遠的地方爆炸,仿佛有熱流撲打著臉頰,空氣裏漂浮著硝煙的味道。

孟煩了趴在地上,看著臉色蒼白的阿譯:“日常炮擊?不對呀,按說日本人打炮,喜歡在我們吃飯和換防的時候來一陣,現在主力團那幫人都已經吃好喝好,精神足著呢,他們幹嘛在這時候沒事找事呀?”

阿譯扶著比他腦袋大了兩圈的英制鋼盔直搖頭。

“王八蓋子滴,我們滴運氣好著唻。”不辣爬出人群,撿了個小石子丟到龍文章身上。

團座大人猛一回頭,呲著牙說道:“湖南佬,你搞什麽?”

“我是想問一哈,我們是跑奈,還是趴在這裏吃日本人的炮彈?”

“滾滾滾滾滾,老子現在沒空搭理你。”龍文章拎著那杆李恩菲爾德步槍貓著腰跑到林躍身邊:“媽的,小鬼子打炮了,聽這動靜情況不妙啊。”

這段時間他沒少往橫瀾山陣地跑,一來觀摩學習,二來打探小鬼子的動向,中間也經歷過幾輪炮擊,可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麽激烈,似乎竹內連山把能夠著對岸的火炮都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