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葉底藏“花”

她穿著黑色有繡花邊造型極簡的旗袍,腦後紮著條及腰馬尾辮,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一如六年前夜宴初見。

“知道。”她看著他說道:“是牡丹亭,以前在北邊的時候聽過。”

林躍問:“喜歡嗎?”

宮二轉過臉去,看著露台輕輕點頭。

“那我把它送給你。”

宮二知道這裏的“它”指什麽,一臉詫異地看著他。

林躍笑著說道:“不是有句話叫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嗎?”

宮二擡頭打量一眼梁下的招牌,金燦燦的“望北樓”在煙霧繚繞下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以後你在上面唱,我在下面聽,好不好?”

“好。”

在北方,很多人說宮家的武戲真過癮。

……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長街濕滑,水聲叮咚。

宮二撐著一把油紙傘,看著倒背雙手走在前面的林躍。

“不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嗎?”

林躍擡頭打量一眼夜空:“六年前,霸王夜宴後。不過那次是離別,如今是重逢。”

“是啊,六年了。”宮二說道:“還記得曾經的約定嗎?”

“關山難阻人意,葉底是否花開燦爛,有機會再印證。”

宮二握著傘的手輕輕放下。

關山難阻人意。

1940年林躍為她北上奉天。

1942年守孝日滿,她南下媽港。

現在,是印證葉底藏花的時候了。

“上次在東北,我問你想不想看真正的葉底藏花,你說改天吧,沒想到這一句‘改天’便是三年。”

“如果我當時看過了,三年後的今天,你會來找我嗎?”

宮二被他問住了,非常罕見地笑了一下:“沒想到你這個辦大事的人,也會耍一些小聰明。”

林躍笑著說道:“我不僅會耍小聰明,還會抖機靈呢,要不要試試?”

宮二說道:“好啊。”

林躍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她,目光裏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宮二蓮足輕移,擺出八卦掌的起手式。

就像形意拳裏老猿掛印是殺招,八卦掌學會葉底藏花才叫圓滿。

林躍看了一眼被她丟在地上的雨傘,朝著對面一臉認真的宮家二小姐走去,在她錯愕的目光中握住手腕貼近耳朵。

“我想看的是另一朵花。”

宮二想不明白他什麽意思,直到林躍往後退了一步,認真端詳她的臉。

一滴雨水從天而落,打在她紅到發燙的臉上。

“你這個……”

“我這個什麽?”林躍一貓腰一挺身,把她扛在肩上,順手拎起丟在地上的雨傘往老巷深處走去。

“假正經。”

“正經是給外人看的,不正經是給內人看的。”

宮二終於知道1940年林躍為什麽要說“改天”了。

……

翌日上午。

老姜翻遍整個客棧都沒找到宮二的人影。

當他滿頭大汗地跑到望北樓,卻發現三樓面江一側的餐廳裏坐著兩個人。

一男一女。

男人在讀書,女人把頭枕在男人的肩上,嘴裏哼著《遊園驚夢》。

老姜把伸出去的腳又抽了回去,小心翼翼地退回二樓,這時才發現外廊下面站著一個老人,左手端茶杯,右手拿根樹枝在逗一只紅嘴綠毛鸚哥兒。

“你是宮老爺子身邊的……”

“叫我老姜吧,我記得你是……共和樓的掌櫃?”

“共和樓成鬼子窩嘍,我現在是望北樓的掌櫃。”

這時只聽樓下傳來一陣腳步聲,三姐端著一個食盒走上來,裏面放著新出鍋的油條和魚片粥。

“咦,你是老姜吧?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丁老爺子才熬好的粥,坐下來一起吃點吧。”

老姜沒有跟她客氣,靠著扶欄坐下來。

這時三姐望著燈叔指指樓上,目光裏帶著疑問。

“辦了,辦了,辦了。”

聲音來自屋檐下。

老姜一瞪眼,真想一刀劈死那只不會說話的傻鳥。

……

1943年初,宮二棄武從文,開始跟班學戲。

1943年末,宮二登台唱腔,名聲漸起。

1944年初,洪拳、李家拳、蔡家拳、譚腿、太極拳等在MO開始傳播,金山找如願以償開了家拳館,主教戳腳翻子拳,不過掛的招牌卻是國術第一人拳館,搞得其他武館拳師非常不爽,一些人找上門理論,卻給他用自己師父是南拳第一高手的說辭給頂了回去。

同年下半年,日軍敗勢已呈,美軍艦隊進逼沖繩。

1945年5月,德國投降。

同年8月,日本投降。

1945年末,林躍攜宮二返回HK,接收被日軍侵占的林氏集團財產,如漁船、貨船、商鋪、住宅等。

因為他在HK陷落後曾接應受到追緝的港英官員到MO,利用葡萄牙人的渠道送返歐洲,英國人重掌HK後給了他很高的禮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