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九章 戰地快運

子夜時分,英租界東方一棟戲樓。

人去樓空,房間裏只剩橫七豎八倒著的桌椅板凳和滿是腳印的台布,外面過火的招牌已經看不清字跡。

“開槍啊,殺了他。”

林躍將一名日軍伍長踹翻在地,走到拿著三八式步槍的學生面前:“瞄準,然後扣動扳機。”

學生舉起手臂擦了擦額頭溢出的汗珠,嘴唇嚅研兩下,把槍端到眼前,移動準星到日本人的胸口。

現在只需扣動扳機,就能夠打死可恨的日本人了。

然而食指越靠近扳機,抖得就越厲害——從手指到身體。

“廢物。”

林躍走過去,奪過槍的同時把人往後一推,噗的一聲摔倒在地。

“敵人放在你們面前都不敢殺,就這點膽量還想參軍?”

“我們……我們不殺俘虜。”

帶眼鏡的家夥說道,林躍記得他叫阿邱。

“不殺俘虜是不是?”

他把槍往前院一丟,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一把軍刀過去挑開綁住日軍伍長雙手的麻繩,又把蒙眼布扯下來,完事將軍刀往地上一丟,走到三名學生身後。

日軍伍長借著手電筒的光芒打量一眼身周環境,伸手撿起地上的九四式軍刀,滿臉猙獰沖向三個學生。

“啊……”

“啊……”

“啊……”

那三個人嚇傻了,連滾帶爬拼命地往後退,最小的那個已經帶上哭腔。

阿邱被地上的磚頭絆了一下,扭傷腳踝,日軍伍長快步追上,軍刀揚起,然後用力劈下。

“別……別……”

噗~

一股溫熱粘稠的液體淋在他緊閉雙眼的臉和下意識伸出去阻擋軍刀的手上。

當聽到嘡啷脆響,阿邱睜開眼睛,只見軍刀落在腳邊,前方日軍伍長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眼睛圓睜,哆哆嗦嗦地兩只手虛捂著脖子中間的匕首,血水正吱吱地往外竄。

“啊,啊……”

阿邱手腳並用往後退,臉上表情驚恐萬狀。

直到日軍士兵完全咽氣,倒在地上不動了,那三個人還沒有恢復平靜,兀自抱在一起蜷縮在墻角兒瑟瑟發抖。

林躍拔出插入日軍伍長咽喉的【白水晶】,在軍服上抹掉血跡,走到三名學生跟前。

“你們還要去四行倉庫嗎?”

阿邱的腦袋晃成了撥浪鼓,連正眼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二十分鐘後,蘇州河南岸,終於冷靜下來的三個學生看著對面漆黑的夜空默不作聲。

“戰爭總會過去的,到時候這片千瘡百孔的土地最需要的不是戰士,是能夠重建家園的人。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像你們一樣讀書的,把力氣用在學習上,比把命丟在對岸更有意義。”

聲音傳來的同時,林躍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

阿邱三人面面相覷,徹底熄了去四行倉庫的念頭。

……

翌日。

天蒙蒙亮時,老鐵被羊拐踢醒。

“喂,別睡了,別睡了。”

老鐵打個激靈:“怎麽了?是監工的人來了嗎?”

“你個瓜慫。”

說起這家夥就來氣,昨天晚上林躍走後,機槍連連長雷橫逼他、老鐵、端午、老算盤四人頂著日軍狙擊手的冷槍到北門廣場加固工事,因為戰壕不夠寬也不夠深,四人做工施展不開,也容易成為靶子,他便提議兩個人慢慢地把活幹完。

考慮到端午年齡還小,他問老鐵、老算盤倆人誰願意跟他出去加固工事,結果那兩個人開始猜拳,從一局定輸贏到三局兩勝,最後又指責對方伸手慢,作弊應該判負。

老算盤是個什麽樣的人,大夥兒有目共睹,天知道那個人高馬大,自稱在張大帥手下當過兵的東北老鐵,慫起來比小媳婦兒強不了多少,最後是端午看不下去,一咬牙跟他爬了出去。

倆人幹了大半宿才完成任務,而老算盤和老鐵躲在後面掩壕睡了大半宿。

旁邊跟皮皮蝦一樣弓著身子睡覺的老算盤醒了過來,用手指揉搓一下落滿灰塵的眼鏡片,探出頭去眼巴巴望著羊拐。

“日軍動向有點不對呀。”

他這正說著,猛聽西面嘭的一聲槍響,然後是一陣噠噠噠的射擊聲,從頻率來看應該是大正十一式輕機槍,俗稱歪把子在幹活。

羊拐往前走了一段,扒著戰壕邊緣探出頭皮,老鐵在後面扯他衣襟,一臉焦慮地搖頭。為什麽說躲在戰壕裏加固工事成了危險活兒呢?其實很簡單,放在平原戰場地形,只要小心點兒基本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四行倉庫周圍環境十分復雜,東、西、北面均是樓房,有利於狙擊手藏身和狙擊,這一段戰壕或許很安全,拐個彎兒去到另一段戰壕,可能就是一槍斃命的結果。

老算盤畏畏縮縮跟在最後,看看這邊,瞅瞅那邊,一副怕死到極點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