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我是你爹

聽他這麽講,語文老師問道:“哪篇文章。”

林躍賣了個關子,不講文章,講起了鄉下的風土人情:“你們知道鄉鎮80年代建的老房子是什麽樣的嗎?不是磚混結構,是由土坯和紅磚砌成的,墻體很厚,有點冬暖夏涼的意思。不過容易受潮,造成墻體表面的皮層脫落,小孩子手又欠,愛去摳那些有裂縫或者破損的地方,尤其是土炕或者床與墻體接觸的一面,為了改善這種情況,鄉下人有門道的就揀大隊裏每個月都會發的報紙、雜志什麽的糊在墻體與床炕的接觸面,又能保護墻皮,又能整潔被褥。我們家墻體與床的接觸面也有糊,不過用的是叔叔讀大學時捎回來的過期報紙和雜志,我讀小學後,認識的字多了,每天早晨賴床的時候就會看上面的字,因為有一塊兒磨掉了,大約一半內容看不清,不過對那篇文章的標題很清晰,叫《棉花》,作者姓韓,過年的時候叔叔回家,我問他上面寫得什麽,他說他也記不清了,還說回來後幫我查查,結果他把這事兒給忘了。上周末我去了一趟市圖書館,找到了1980年發行的那份青年報的原件,終於看到了完整版《棉花》。”

無論是大孩子還是小孩子,或者成年人,都喜歡聽故事,尤其是這種親身經歷型的故事,林躍從一篇文章為切入點,介紹了老家的風土人情和自己的生活足跡,一下子抓住了全班同學,也包括語文老師的眼球。

就連不爽他的人也靜靜等待下文。

“你們想知道這篇文章的內容嗎?我背給你們聽……”

林躍合上語文課本,用舒緩的語調背誦出那篇“對他而言意義重大”的散文。

“……”

隨著文章結束,全班靜默。

語文老師說道:“不錯的文章,但是比較《杯中窺人》不夠深刻和尖銳。”

“當然。”林躍說道:“畢竟是1980年的文章,作者寫東西也要看時代背景的,而該篇散文是‘祖國頌’的參賽作品。”

語文老師挑了挑眉頭,感覺這個叫林躍的學生嘴裏總能說出相比同齡人更加耐人尋味的話,搞得她每次叫他起來回答問題,都像在做一道閱讀理解題。

“這篇文章的作者叫什麽?”

林躍笑笑,沒有說話。

又是這個表情,又是這個耐人尋味的眼神兒,語文老師感覺自己快被他逼瘋了。

她為什麽先叫陳尋再叫林躍,就是為了敲打一下這個老是讓她頭疼的家夥,但是現在看來又失敗了,陳尋漂亮的話說了一堆,遠沒有他的童年故事更讓人印象深刻,更能開闊視野。

“你坐下。”

別說,這李靜帶著三分幽怨三分無奈三分惆悵一分怒氣的模樣還挺可愛的。

林躍乖乖地坐了回去。

想跟他鬥?讓陳尋一顆大腦都沒問題。

說起《棉花》這篇文章,他還真去圖書館查過,猶記得那是2012年的事,當年他17歲,作為挺韓派一員查閱了大量相關資料來論證自己的觀點,現在想想其實蠻傻,蠻單純的。

“果然是活在過去的人。”任高盈小聲嘟噥一句。

林躍抽屜裏放了一堆鐵路技術方面的老書,現在又把1980年的老文搬出來,再加上他第一次亮相穿得那身土掉渣的人民子弟兵工作服,任高盈說這樣的話是可以理解的。

不過陳尋想得更多一點,因為他記得林躍說文章的作者姓韓。

或許是感受到來自倒數第二排充滿敵意的目光,林躍往後掃了一眼,回頭時小聲嘟囔道:“對,我是你爹。”

方茴似乎聽到什麽,面著疑問向他看過來。

林躍沖她笑笑,沒有解釋。

……

語文課結束後,李靜回到辦公室,坐下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喝水潤喉,也不是吃男朋友給她買的進口巧克力,而是拿起電話撥了個外線號碼。

“喂,唐娜娜嗎?是我,李靜,你現在忙不忙?不忙的話幫我查篇文章,就1980年青年報‘祖國頌’征文的獲獎作品,裏面有一篇叫做《棉花》的散文,我想知道它的作者是誰。”

對桌織毛衣的歷史老師隨口問道:“小李呀,你怎麽對20年前的老文感興趣了?”

“嗨,還不是高一一班那個林躍,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是讓他回答問題,還是他給我出難題。”

“嗯,嗯。”四十多歲的歷史老師對李靜的話深表贊同,有這種感覺的不只他們,據說為高一一班代課的高二年級英語老師曹潤生上周四給林躍的模擬考卷末尾作文減了幾分,這家夥愣是找去高二年級辦公室,當著一眾老師的面指出曹潤生業務不精,他用的是美式英語寫法,曹潤生給出的答案是英式英語寫法,所以不能算錯。

他一個犄角旮旯來的轉校生,竟然知道美式英語和英式英語的區別,這件事成了曹潤生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