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皇後哄了大皇子睡去, 落下帷幔,交代嬤嬤看好,才走出偏殿。
梳柳服侍在皇後身側, 覷了眼娘娘的臉色, 驀地低下眼,擔心道:“皇上昨日還讓人送來了金鐲手串,料想是政務繁忙才無暇過來, 心裏也是疼愛大皇子……”
“疼愛?”皇後冷冷一笑, 金線鳳凰織錦的繡鞋一絆,身形踉蹌了下, 梳柳嚇到, 急著上前去扶,才覺娘娘手心一片寒涼。
“若是疼愛,為何有暇召人侍寢,都不願來看靖兒一眼!”皇後攥緊了手心,掐得梳柳手腕發疼,她咬著唇,臉色發白, 不敢出聲。
皇上待大皇子並不親熱,甚至看望的次數不如明瑟殿的順寧公主。後宮嬪妃猜疑,梳柳卻心知肚明是為什麽,對於這個皇子, 皇上本就不抱有期待,甚至不希望他生出來。只是娘娘始終不相信罷了。
夜中時分,皇後眼簾垂低, 借著一盞明燭看手中的佛經,外面有小太監說話的動靜, 她不耐地合上經文,“何事這般喧嘩?”
梳柳白著臉色從外面跑進來,一臉吞吐遲疑,眼眸稍閃,“娘娘,是乾坤宮的陳公公過來傳話。”
皇後手心一緊,眸子微不可查地顯出希冀之色,又很快被她斂去,遮掩得極好,淡淡道:“是皇上記起本宮了?”
梳柳搖搖頭,撲通跪下身,顫顫巍巍道:“皇上下旨,要大辦應嬪生辰。”
良久,只聽女子一陣笑聲。
“哈!哈哈哈……”皇後前仰後合,胸腔都在顫動,笑得幾欲擠出淚來,懷中經書吧嗒落到地上,皇後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砰”的一聲,皇後手背拂去憑幾置著的茶盞,厲聲道:“怎麽,皇上就這般厭惡本宮麽!”
梳柳嚇得身形一抖,哆哆嗦嗦地跪地,咽了咽唾,小聲哭道:“娘娘,皇上還是在乎娘娘的,不然娘娘怎會有嫡子,又怎會掌權六宮,旁人覬覦不得。”
“應嬪得意一時,怎能得意一世!她三年前出那等醜聞,皇上怎麽不在乎!娘娘,莫要動氣,千萬別氣壞了身子!”
“娘娘掌權六宮,又有嫡子傍身,太後倚仗,娘娘何故與那些嬪妃置氣啊!”
梳柳連哭帶求,額頭砰砰叩地,終於求得皇後回了神。
“你說的對,本宮該忍,忍到大皇子足以獨當一面,本宮會為他掃清所有障礙。”
皇後閉了閉眼,臉上劃過一行清淚,雙手攥緊。
包括並不喜愛她的帝王。
……
翌日問安,皇後在坤寧宮說了應嬪生辰一事。皇上既然下旨大辦,自然要熱鬧些。應嬪對此不慎熱絡,甚至皇後問話時,應嬪只絞玩著帕子,理也不理。在場的嬪妃覷著皇後的臉色,不敢擡頭。
“娘娘做主就是了。我身子乏,先回了。”
應嬪拂袖起身,也未做禮,眾目睽睽之下,頭也不回出了內殿。
……
應嬪一進宮就入了聖眼,皇上對其獨寵,幾欲在應嬪有孕時立為貴妃。後宮人想起那時應嬪的聖寵就嫉妒不已。其中知那年底細的,又鄙夷不屑,一個朝秦暮楚、水性楊花的女子,也值得皇上為其大辦生辰宴?
倒底是皇上開的口,即便心裏在嫉妒不滿,也得忍著,裝出笑臉來,樂呵呵地去建章宮賀禮。
壽宴設在建章宮,三年前皇上為應嬪生辰,花費不少功夫,請了上京最有名的戲曲班子不提,光是在冬日布置那滿庭的艷艷海棠,就讓人操碎了心神。但這回壽宴與三年前不同,皇上並未經手多少,大都是皇後一手操辦。
婉芙的坐席與陸貴人臨近,兩人說著話茬。
陸貴人說出了後宮大半嬪妃的疑惑,“皇上既對應嬪如此寵愛,三年前,應嬪又為何被打入了冷宮?”
後宮裏活著,多說多錯,不如做個啞巴聾子自在。婉芙噤聲,眼眸低低覷著茶水中的暗影,輕抿了口,事不關己道:“誰知道呢。”
陸貴人看了婉芙一眼,沒將心底的話問出來。泠姐姐入吟霜齋之前,在冷宮伺候過一段日子,冷宮裏住著的,就是應嬪。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麽?
依著泠姐姐的聰慧,陸貴人不信,她斂起眼,沒說什麽,泠姐姐不告訴她,自有她的打算。在後宮裏知道太多,也不是一樁好事。
兩人說了會兒話,皇上與應嬪一同入了殿,宴席開始,皇後稱病並未到場,皇後行事一向有六宮之主的穩妥,人未到,並沒少得應嬪的賀禮。
婉芙與陸貴人相視一眼,各自無言,皇上為應嬪慶生,皇後身為嫡妻,即便心裏嘔氣,也不能說什麽。
歌舞開始,外面小太監才進來通稟,寧貴妃姍姍來遲。
後宮這兩位,俱是受寵,相看生厭,互不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