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那日, 皇上倒底答應送應嬪回朝露殿。
當夜,婉芙在送去乾坤宮的手抄上,題了另一首詩。
“風流心上物, 本為風流出。看取薄情人, 羅衣無此痕。”
婉芙剛讓秋池將手抄送去乾坤宮,陳德海便入了金禧閣。婉芙將秋池招回來,正好讓陳德海帶回去, 免得她的人多跑一趟。
禦花園的事兒讓婉芙耿耿於懷, 她對陳德海愛搭不理,也沒賜凳, “陳公公找本宮有何事?”
陳德海一眼便看出今兒這位祖宗心情不好了。他不禁想起白日的情形, 皇上剛落下話,這位祖宗便冷哼一聲,甩袖就出了禦花園。
這脾氣大的,氣得皇上當場就沉了臉,卻也沒親自送應嬪送回去,只讓鑾輿將應嬪擡回了朝露殿。他甚至不知這祖宗那般行徑,是有意為之, 還是性情所在。
“皇上吩咐奴才給泠主子送凝脂膏,奴才不敢耽擱。”他擡手,後面跟著的小太監便拿了兩個銀霞,裏面呈著靛青色的黛盒。
婉芙掃了眼, 便低頭執筆練起了字帖,“千黛,收了。”
陳德海這趟來金禧閣, 不止是送凝脂膏來的。今兒個泠貴嬪那番給皇上甩臉子,皇上到現在還耿耿於懷, 一下午拿他出氣兒三回了。他正琢磨著怎麽說動這位主子,再去乾坤宮一趟,哄哄皇上,就聽這小祖宗冷淡道:“陳公公若無事,拿著本宮抄好的古治,回去復命吧。”
陳德海還沒等說什麽,就跟上回一樣,被“請”出了金禧閣。他哎呦一聲,連連嘆氣,就這麽回去,還不得受皇上眼刀子!
……
朝露殿
應嬪坐在妝鏡前,握著篦子梳發,“皇上來了嗎?”
桃蕊取下主子鬢間的釵環,換上了清減的白玉簪,往屏風外看了眼,“小尹子去了半個時辰,大抵聖駕在宮道上了。主子莫急,奴婢這就派人去瞧瞧。”
“不必了,皇上既然答應本宮會過來,就一定會過來的。”應嬪眸色微閃,不由得記起白日禦花園中的情形,從未有人敢那般給皇上臉色看,偏偏,她就敢了。
桃蕊一見主子神色黯然下去,就知道主子是又在想白日的事,當時,她伺候在主子身側,也被泠貴嬪一番利落的動作嚇了一跳。
竟有人敢這般大膽,觸怒君威。她甚至不敢去看皇上的臉色。即便泠貴嬪大膽至此,皇上卻沒責罰,甚至沒有半句斥責。
她輕輕抿起唇,十分不願意承認,又不得不承認的是,皇上對泠貴嬪的寵愛,好似真的勝過了當年的主子。
“桃蕊,皇上為什麽那麽喜歡泠貴嬪?”應嬪對著妝鏡,輕輕撫上臉頰,“是本宮的容色不如她麽?”
論起容貌,泠貴嬪確實絕色,但應嬪也有不同於尋常女子的美。溫柔卻冷淡,如高高在上的九天神女,月中嫦娥,清清冷冷,唯有在見到那位九五之尊的帝王時,才甘願下到凡屆,盡心柔情,猶如心中潔白月光,盡為天下男子傾倒。
皇上確實曾與她有過一段的柔情蜜意,可是如今,這個人,已不是她了。
三年已過,是她容色不在了麽?不然,皇上為何把對她的情,全部送給了另一個女子。
應嬪神色黯然,想起白日泠貴嬪的嬌嗔媚語,眉心緊擰了三分,眼中都是厭惡,猛地擡手,將那面銅鏡拂去了地上。
內殿一陣碎裂嘈雜之聲,外面傳話小太監撲通跪倒地上,哆哆嗦嗦道:“主子,皇上來了。”
桃蕊一驚,正想將那一地雜亂收拾起來,李玄胤就已入了內殿。
應嬪身子微僵,冷冷睨了那傳話小太監一眼,扶起桃蕊的手,向進來的男人福禮,“嬪妾請皇上安。”
內殿狼藉一片,李玄胤撥開珠簾時,就聽見了雜亂之聲。他掠了眼地上碎裂的銅鏡,不動聲色地轉了轉扳指,並未深究,虛虛將人扶起來,“你身子重,不必多禮。”
應嬪聽皇上並沒有追問的意思,將松了口氣,“夜色已深,皇上可是又忙著處理政務,到了這個時候?”
這話,陳德海最清楚皇上為何這麽晚才來朝露殿。還不是等著泠貴嬪,皇上親自點他去金禧閣送凝脂膏,他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說到底,白日那事兒,皇上臉上難看歸難看,心裏頭卻是惦記著,巴巴地讓他拿凝脂膏送去金禧閣,誰知泠貴嬪不識趣兒,把他趕了出來,也不知在那手抄上又寫了什麽,皇上看完,臉色倒是沒那麽難看,只不過沒提泠貴嬪半句,備上鑾輿就來了朝露殿。
他摸不清皇上什麽意思。
李玄胤淡淡看她一眼,走到長案擺置海月清輝長琴邊兒上,指腹漫不經心地撥挑琴弦,“朕近日忙於案牘,疏忽愛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