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爍呼吸瞬間一頓。

上將軍府家的嫡小姐,自小出入豪門世家詩會夜宴,見過的勛貴子弟清流名士如繁花過眼,可無一人長了這樣一張臉。

斜鬢如星,俊美絕倫,這少年只是閉著眼,恐怕就能折了滿城少女的心。

當然,這滿城少女,恰不包含一心向仙,心如鐵石的小白爍兒。

“我去!死的活的?”

少年雙眼緊閉,臉色慘白,白爍方才那一瞬的呼吸驟停,完全是以為摸到了一具屍體,直到摸到少年鼻尖那一抹氣兒,白爍才拍拍胸脯,順過氣來。

“還好,活的活的。這到底是哪?”

白爍緩過神,聽見遠處前廳土匪喝酒吃肉的吆喝聲,這才想起自己被毛驢坑被土匪一刀劈暈的事兒。她揉了揉頭,爬起來扒在窗戶孔裏朝外瞅,見四處高山環繞,獨山中一方木寨,這木寨奇怪的很,明明是個土匪窩,卻一沒哨崗,二無巡邏,守衛松散得不得了。

就這也敢占山為王,當道搶掠?是不是腦袋銹到了?白爍有些無語,但這好歹也是個土匪窩,若是她的身份暴露了,丟臉是小,被老爹尋到捉回京城事就大了。她這次破釜沉舟,逃婚出來,是如論如何也不能再回去了。

白爍麻溜地起身,飛快朝門邊跑,輕輕一推門,那柴房門竟直接開了。白爍大喜,正準備溜走,突然想到了什麽,一回頭瞅向地上半死的少年,一咬牙折返回來。

白爍解下自個的布衣外套飛快扔在少年身上。

“好歹也能保保暖。”白爍喃喃自語,捏了捏少年的手,“兄弟,對不住了,我還要當神仙的,可死不得。你……你保重啊!”

白爍起身欲走,腳下一趔趄,差點摔倒。她一低頭,瞅見少年腰間滾出個黑不隆冬的東西。

什麽東西?白爍鬼使神差低頭將那物撿了起來,那東西到白爍手心的一瞬竟發起光來。白爍駭得把那東西一扔,那東西噗通一下砸到少年頭上,滾在地上瞬間失去了光芒。

少年一聲悶哼,眉頭緊皺,額頭一角瞬間腫了個包,臉色更白,卻沒有醒過來。

“不會被我砸死了吧?”白爍心頭一跳,膽戰心驚摸了摸少年的鼻息,見還有氣兒,松了口氣。“兄弟見諒見諒,手誤啊手誤。”

白爍朝後一退,手不小心摸到地上那東西,那東西竟又發出光芒來,白爍這回鎮定了,拿起那玩意兒仔細打量起來。

那是個圓滾滾的小木頭,半個巴掌大,憨態可掬,像個小豬,木牌周身散著瑩瑩光芒,一閃一閃,瞬間照亮了四周。

“木頭也能發光?”白爍眼睛一亮,垂涎地看向面前昏迷的少年。“難道他是個神仙?我遇到神仙了?不對不對,神仙怎麽會被捉到土匪窩裏來?”

白爍忙不叠搖頭,一彎腰想把木頭放回少年身上,又停下了。“山裏這麽黑,這東西一準有用,說不定還是個寶貝呢。”白爍瞅了少年一眼,把木頭往懷裏一揣拔腿朝外走去。

“嘶”,白爍一腳跨出,衣擺被扯爛的聲音響起,她詫異回頭,卻見那少年緊緊地抓住了她的褲腳。

“我、我、我不是故意拿你東西的,我就是借個火!”白爍忙不叠把木頭捧向少年,地上卻毫無聲息,白爍一低頭,見那少年仍舊雙眼緊閉,毫無知覺,只是一雙手拉著她的褲腳,唇角倔強而冷冽地抿起,仿佛非常不悅。

拿人手短,白爍心底有些發虧,但瞅了瞅外面漆黑的山林,她抱著那塊發光的豬木頭,猛地一擡腳,踢開那少年,飛快推開虛掩的門,撒丫子朝寨外跑,消失在夜色裏。

正廳裏,土匪們喝的正興起,猜拳飲酒快活得緊,二當家吳用想起關柴房裏那兩個小子,醉意朦朧問。

“大哥,柴房裏那兩個細皮嫩肉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咱搶了不就完事了,帶回來糟蹋糧食做什麽?”

“你懂個屁,長得俊俏才好,趕明兒去山裏給那個受傷的找點草藥喝,等養好了病,洗幹凈了送城裏的迎春樓,能賣個好價錢。”張朝灌了一大口酒,粗獷大笑。

說到這,吳用皺了皺眉,有一絲擔憂。“大哥,這木嘯山外人從來進不得,這小子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張朝抱酒瓶的手一頓,“山裏頭都查看過了?”

“查過了,兄弟們把山都翻遍了,沒有外人進來的痕跡,這小子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也太邪門了。”吳用朝四周一看,壓低聲音道:“他該不會知道咱們寨子的秘密吧?”

木嘯山位於皇城不遠,這麽些年濰城的守將始終未能將這山裏的土匪剿滅,倒不是這一群土匪有多悍勇,而是無論官兵進山搜查多少次,都找不到這窩土匪的老巢,這事兒著實有些邪門,再加上這群土匪除了打劫商隊,從不害人性命,濰城的巡撫怕此事鬧到天聽會被皇帝責罰,便將這山中有土匪之事給瞞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