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黎明破曉
飛機在黎明破曉時分起飛, 視線從小城鎮,擴到周邊道路道路,再到不知是哪的河流和山脈, 變得越來越微小,最終消失在雲層之下。
茫茫雲層之上,是日出時太陽散發出來的橙色和紅色光芒。
長達十個小時的國際航班, 頭等艙比國內的短途航班更寬敞。
陶竹在私人空間把身體完全伸展開,躺在床墊上, 聽著旁邊外國乘客和空姐的英文對話。
她聽得有些吃力,但大概是聽到要了一杯果汁,她的眼神始終追隨著空姐遠去的背影,直到看到她真的拿回來了一杯橙汁,才又躺回去。
就算是過了雅思,但考試和真正的日常對話還是有所不同, 陶竹對未來一年的學習, 充滿恐懼。
她還記得, 剛從繁春到北京時,盡管也是換了新的環境,可在兩天兩夜的火車中,她沒有一個瞬間是不開心的。
哪怕喧鬧,哪怕臭味熏天,也一想到下了火車, 就可以和父母在一起, 期待也會戰勝一切。
可是現在不同了,她不知道未來會面對什麽。
下了飛機, 也不會再有人等她。
飛機經歷了幾次氣流顛簸後完全平穩,為了方便乘客休息, 客艙組的燈光被調暗。
燈光暗下來的一瞬間,什麽東西反了光,照進陶竹的眼睛裏。
她慢慢坐起來,彎腰。
碰到那個反光的涼扣子的時候,也碰到了她的筆記本。
蔣俞白隨手送的筆記本,她細心呵護了許多年,走到哪帶到哪,舍不得用。
上面只有寥寥幾句話,都是和他有關的。
再往後翻,在本子的正中間,夾了一張粉紅色的紙。
那是她高三寫給蔣俞白的情書。
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蔣俞白。
她到現在都能記得,跟他相處時的每一分悸動。
與肌膚之親無關,她能感受到,那是愛。
早中晚,每頓飯,都想和他一起吃。
春夏秋冬,每一個季節,都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她用心寫的情書,他看過後都不會當真。
而他隨手送的本子,她保留至今。
大概已經有什麽事情,不用點破,彼此都心知肚明。
她有一顆滾燙真摯的心,可惜,冰冷的金錢不信。
他是喜歡她的。
可是,也就只能是這樣了。
有乘客想拍雲朵,把飛機上的窗戶開了個小縫,刺眼的陽光順著縫隙照進昏暗的機艙,塵埃浮動,像心口的酸澀一般,緩慢疲倦地蔓延。
他的愛太貴了,她原來以為自己窮極一生,至少可以換來一點,但是試過了,沒用。
她的愛,她的尊嚴,通通沒用。
陶竹,就這樣吧,該學會放下了。
你對得起自己了,未來,就不要在與他有瓜葛了。
她含著眼淚闔上眼,在雲海中睡去。
下飛機,出海關,陶竹拎著兩個碩大的行李箱,擡頭看著機場的指示牌,試圖找到出租車的標識,但是這裏的機場似乎沒有這個功能。
異國他鄉,第一次用英語和外國人對話是需要勇氣的,陶竹從包裏拿好自己寫好地址的紙條,在腦海裏組織了一遍英文,並小聲說出來試了一遍,才敢深深地吸一口氣,去找機場地勤。
可是她剛環視機場,卻在第一時間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很大的“陶竹”兩個字。
除了她看到的第一個名字,手機店門口,果汁店門口,最中間的地勤,小推車旁,都有人舉著她的名字。
在她的中文名下面,標了一個英文單詞。
“Petrichor”,雨後塵土的氣味,曾經蔣俞白給她取的英文名,很難看不出這些人是誰派來的。
才剛剛在心裏築好一座把他攔在外面的城墻,水泥還沒幹,陶竹撐著一口氣,沒朝那些人走過去。
但是在她看的這一眼,有人和她對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裏的照片後,朝她走過來了。
他用很標準的中文問:“是陶竹小姐嗎?”
陶竹看了眼他的手機,是她發的最近的一條朋友圈,大學畢業典禮上她的大頭照。
陶竹收回視線,她的行為已經代替了回答,她嘆了聲氣,心裏卻覺得踏實了不少,承認道:“是我。”
面前的人發了條消息,少說十幾個人朝她走過來了,人高馬大的許多人,像是圍了一隊士兵,不斷推搡她心裏剛築好的墻。
她手中的行李被人接過去,有人遞給她一個精致的紙袋,陶竹往袋子裏一看,裏面放了件短袖和輕薄的褲子。
地處南半球,悉尼現在是盛夏。
陶竹本想說她的箱子最外面就是衣服,她可以換自己的,可是又覺得矯情,拿了袋子去機場的廁所把衣服換了。
褪去冬天厚厚的秋衣秋褲,換上夏天的衣服,陶竹從衛生間出來,被他們圍著,從水果店店員手裏接了一杯冰涼的鮮榨果汁同時,也聽到了蔣俞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