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醉眼朦朧
越是位高權重的人, 說話就越柔和,因為有太多人在關注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哪怕他們說一句“還好”, 底下就會有一堆人分析哪部分是“好”,哪部分是“還”,因此, 早已站在頂峰多年的蔣俞白已經很多年沒有斬釘截鐵地說過“不行”兩個字。
蔣俞白也沒想過,在他說過不行以後, 她還是走了。
這就跟不能惹脾氣好的人一樣,因為真發起火來,比常發脾氣的還不好哄。
但蔣俞白沒懂她到底是在鬧什麽脾氣。
原來想著過一段時間就好了,可這都過了好幾個月了吧,什麽時候算個頭?
他晃了晃手裏剛從酒莊拿回來的紅酒,仰頭喝下去, 滿口果香。
本是無意中拿的酒, 可當他喝出熟悉的味道時, 瞥了眼瓶身,才發現拿回來的是幹紅。
什麽時候喝到幹紅就會想起她呢?蔣俞白手肘擱在桌上,指尖纏繞著自己額前的劉海,沒想出來結果。
這一晚他好像喝醉了,幾十人的宴會都喝不醉的人,在這個四下無人的深夜, 喝醉了。
喝醉的時候想到上一次微醺的夜晚, 她手忙腳亂給她泡蜂蜜水的時候。
蔣俞白微微彎唇,在醉眼朦朧裏, 笑了下。
“你也沒什麽用呢。”他下樓時,彎腰曲著腿, 揉了揉小貓軟軟的頭頂。
小奶貓在Emma的喂養下日益長大,瞪著圓蔔隆冬的兩只大眼睛看著蔣俞白。
很乖。很像過去的她。
第二天清晨醒來,昨夜的酒像沒存在過一樣,他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淡。
司機和周助理來接他,在路上對了一遍回國後的行程,他也全程都沒什麽表情的點頭。
他這次來澳洲是有公事,坐的專機,上了飛機後便一言不發。
蔣俞白這人雖然身份高不可攀,但身上總還是有公子哥兒散漫的氣場在,平時說話做事都不會讓人覺得壓力特別大,他今天這樣,跟在他身邊多年見多識廣的周助都有點摸不準狀態。
沉默的航班飛過印尼上空,蔣俞白松了喉結上的扣子,坐直身子喝水時,忽地開口:“你談過女朋友嗎?”
他頭都不擡一下,要不是周助反應快,都以為他是在跟水杯說話了。
“談過的。”周助說。
蔣俞白本來想問,那如果你女朋友跟你鬧脾氣,你怎麽辦,但是他轉念又一想,陶竹好像算不上他女朋友。
那她算什麽呢?
仔細想過後,蔣俞白發現自己沒辦法給陶竹下一個精準的定位。
誰也不會跟自己的妹妹摟摟抱抱。
誰也不會對身邊的女人下這麽大的心血。
誰也不舍得,讓女朋友離自己這麽遠。
他的拇指摩挲著杯子,冰水順著喉結滾進腸胃。
“挺好的。”蔣俞白說。
這算是誇他嗎?
兢兢業業工作三載無人知,一朝談過戀愛得表揚?
正想著怎麽回答的時候,蔣俞白已經又重新閉目養神。
周助松了口氣。
本來這個問題已經夠讓周助覺得意外了,但是集團q3的OKR review會上,蔣俞白的種種表現更讓周助意外。
所有集團的okr在匯報時都會挑好的說,甚至移花接木,改變數據口徑,只為了在匯報上能說出一個更好的結果,這些本是心照不宣的事,全看最上面的人會不會細問。
蔣俞白自己工作相當投入,對集團的整體情況都十分了解,因此在這樣的會議上,只要數據真實,他基本上屬於能過就過的人。
但是這次不同。
每位主管匯報的數他都要非常明確,細扒到每一個數的分子和分母口徑。
像是遷怒,又像是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匯報上的每個數都是下面一層又一層的人總結來的,問的越細,主管們越答不上來,蔣俞白冷淡地看著正在匯報的人,不近人情道:“我不希望年薪千萬的人只是做一個匯總PPT的活兒,這個活兒我覺得月薪四千的實習生也能做的還行,人家還能給PPT描個花邊兒。”
他說話是北京人特有的慵懶冷幽默,如果不是罵到自己頭上,這種幽默的嘲諷倒還挺好笑的。
q3的review會總共進行了一個小時,全被打回去重做,再重新約他的時間。
這次的review會議和他去澳洲出差的時間很相近,他的反常也讓部分人懷疑,是不是澳洲酒廠出問題了?
跟著出差的周助回答是一切都好,關於他在飛機上問的那個問題,周助始終守口如瓶。
他抽的這股邪風,從北京越過海洋,吹到了悉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