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節 揭蓋子(第2/2頁)

賈瑞振振有詞,“還有這後房用的白煤和麝煤,白煤和麝煤原本是京西尹家煤場和盧家炭場最有名氣,以咱們賈家的聲望,去尹家和盧家進貨,原本都不是問題,卻不知道怎麽卻專門去一家叫老號朱記煤房進白煤,嗯,麝煤也是在這家進貨,後來侄兒去一打聽,原來這家朱記煤房也都是從銀價煤廠和盧家炭場進的貨,那也罷了,若是挨著咱們府裏邊兒近,好像也說得過去,再一打聽,這家煤房給咱們府裏送的白煤要比給其他家送的價高二成,麝煤更是要高三成,……”

白煤是冬日裏用來燒炕燒地龍用的,闔府上下用量很大,而麝煤就是優質木炭,主要是姑娘太太們用的熏籠暖爐裏烤火用的,當然吃燒烤也得要用這種麝煤。

賈赦臉色陰沉得嚇人,而賈政也有些坐不穩了,這府裏公中現在虧空巨大,連王熙鳳都不願意在管事兒,成日托病,問起原因,也是吞吞吐吐不願意說,看來多半也是和這等事情有關。

倒是賈母臉色冷峻,卻一言不發。

“瑞哥兒,既然如此,既然二月間你就發現了,為何不早說?”賈政忍不住了。

“回二老爺,這等事情非侄兒能過問的,所以侄兒也只是去問過後廚,然後又問了二嫂子,可二嫂子卻是支支吾吾,推三阻四,……”賈瑞攤了攤手,“一直到這一回,我在外邊兒一個朋友從去年開始就接了園子裏的一部分修造活計和為園子送石料,一直拖到三月間都未曾結到賬,所以就來問我,我也問了大老爺和珍大爺,大老爺和珍大爺都說園子建好之後賬目便轉到二嫂子那裏去了,二嫂子卻說沒錢,得緩一緩,我也就這麽回了那位朋友,可那位朋友卻把我恥笑了一番,……”

賈赦和賈政都異口同聲地問道:“哦,為何恥笑於你?”

“他說這不是沒銀子,而是沒有使銀子便沒銀子。”賈瑞打了個哈哈。

賈赦和賈政都是面面相覷,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我也不明白啥意思,再一問,我那位朋友還以為我在裝樣,就直接問我,要多少回扣才能結到賬,說和他一塊兒包活計的另一人,年年就拿到了一筆,給了一成回扣,三月間又拿到了最後一筆八千兩銀子,給了兩成回扣,還問我知道不知道為什麽有的人能年前就全數結賬了?我都蒙了,問了一句誰全數結賬了?不是說府裏困難,都只能拿一部分麽?朋友才說,那是你們府裏人和人家合夥兒做生意,當然能全數結賬,現在人家都拿著銀子去捐官,要當縣令去了,……”

這最後一句話出來,讓整個在場眾人,包括站在老太太身後的鴛鴦和琥珀,站在邢夫人和王夫人身邊的秋桐和彩霞,都是驚嚇莫名。

這捐官要花的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如果是府裏邊管事們在這其中上下其手撈銀子,大家其實心裏都明白,幾百上千號人一個賈府,哪裏能避免得了這些,只要不太過分,那大家都睜只眼閉只眼這麽多年不也就過來了?

可你這捐官的銀子,只怕就不是幾十幾百兩能花得下來的了,璉二爺捐了個虛銜同知都花了五千兩,這還是幾年前的行情,這賈瑞話裏說人家要走馬上任當縣令去了,那就是實缺,只怕沒有上萬兩銀子是搞不定的。

這上萬兩銀子,即便是對於現在的賈家,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了,那個奴才敢如此大膽放肆?

“瑞哥兒,是誰?”一直未曾說話的賈母終於說話了,語氣平靜,但是誰都能聽出蘊藏的怒火。

奴才家捐官主家居然不知道,而且捐實缺縣令,自家寶玉還未曾捐官呢,誰這麽放肆?她內心其實明白只能是誰,但是縱使她再偏心,這等時候如果她再不發聲,只怕兩個兒子和媳婦就都要造反了。